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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的疗养都十足平淡无趣。山顶的风景确是独好。
缕缕晨光透过云雾射下金黄,像斑斓且千疮百孔的灰白画布,偏偏有蝴蝶漫舞,有鸟高飞,有风卷叶流浪。
扎实迈进秋了。独有的萧瑟潜入皮囊侵蚀关节,丝丝阴冷的疼,吸气都冰,牵扯头皮刺痛,是大多老兵深恶痛绝的季月。
同坐轮椅上的古拉通三兄弟完完全全被折磨成一幅幅风格扭曲的人物画——五官皱缩成一团,双手乱动脖子不断转,若不是下半身还没完全好,恐怕轮椅也不得安生,早被这三位似野兽的巫师拆成道道零件。
小女仆们焦急围在这三人边上服侍照顾。
反观这个背后这一位……
拉塞尔-德文“噗”一声吐掉嘴里果皮,两手握住轮椅两侧往前送;自顾自催动轮椅前挪,越过这几个表演欲望浓厚的下属,就要去薄雾深处的鸟语花香,去寻找那流水歌声的具体位置。
“等等我呀。”跟在椅后的里里亚朵翻一白眼,只得与小密友结束交流,各自推着各自病号的轮椅在园里转圈。
“唔!唔!”此般相安无事半响,最不安分的古拉通总归与老大较上了劲,不断对身后女仆摆头示意,最终竟垂下长臂在草地上往前刨,飞溅一堆泥,却把身下轮椅的速度赋予新高度。
玩起来了。
另两兄弟加入比拼。四个病号当下在草坪上拉出一场别开生面的轮椅竞速。这可累得四个小女仆话都不说出一句完全,各自咿咿呀呀的摆手跟在轮椅背后,当即吵到了风,溅出更多虫鸟声乐。
“里里亚朵。”
雾后头有中气十足的喊叫。
已经齐头并进的四座轮椅战局焦灼。拉塞尔-德文抽空回头看一眼,立即双手转轮子转得更快,甚至腮帮鼓起,大叫着奋力冲刺。
“呜!呜!”其余三兄弟也加持为狂暴模式,轮椅高速转动到草皮飞溅。也不知是哪一位的轮椅咯到草里石子;直接“哐当”一声,整个轮椅原地散架,其上人“呼”一下被抛到空中,尖叫声不断的旋转往前。
“咚!!!”
一双臂弯稳稳托住这道烈风,其余人目光之中,几乎五百斤的阿拉斯加平躺在中年侍从手上,画风竟是一点都不违和,四目相对,乃至早间薄雾都羞赧起来。
这一瞬的安静足以听清针落了。
口水吞咽,后续赶来的小女仆与执事脸带吃惊的停在原地,可也没做多少耽误,立即向这几个惹祸精呵斥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少主人找你们!现在!now!”
“诺福克?”拉塞尔-德文瞬间回头,鼻梁上的残破眼镜有一层水汽,看起来更加破旧不堪。
已经不再是玩闹时间。
三架轮椅转回来朝女仆和执事行进。至于阿拉斯加,依旧由中年侍从抱着往前。
“他的情况好点了吗?”拉塞尔-德文到执事身前问,左右看看,终归是要逃出这块小花园了。
执事大概不想与他说话;冷冷摆手转身,余下里里亚朵她们推着轮椅跟上,过大厅,略微曲折地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廊道和各种前厅,最终都被强壮执事抱着停在维多利亚-诺福克的房门前;伸手叩叩,是大管家恩佐在房内将门打开。
“把他们放在餐厅那边,注意动作。”
管家吩咐一声。四名“残疾人”视线翻转的坐在各自座位上,再抬头,主座人也笑眯眯看着自己。
“看来你们都恢复得不错。”鲜榨橙汁入口,维多利亚-诺福克舔掉残余果粒,扔掉刀叉偏头让女仆擦嘴,而后眼珠转回来,停在拉塞尔-德文面前继续说,“这几天在庄园里过得还好吗?吃的喝的,是不是比艾斯那庄园好多了。”
此语扯动眸底阴影。
睫毛迅速垂下,拉塞尔-德文摘下眼镜用餐巾擦拭其上水雾,慢慢吸气出声;且口吻平常:“这几天疗伤我总是在睡觉没注意这些,不过周边环境不错,尤其是每天日出日落,我最喜欢在树下看云。”
“这让我心感宁静。”
话完,脸上带点擦伤的巫师坦然接住诺福克的目光;然后向身旁倒酒的女仆点头致谢。
林林总总的食物糕点上桌了。醒好的酒顺着杯沿荡起迷人红渍,朵朵气泡残余,像潮,留下甘草与葡萄的香气。
大管家恩佐再次为少主人更换酒杯,用毛巾擦拭后者手边那点食物残渣;最后直起腰板,自始至终都未看过桌上四名客人。
“你话里的意思可是很多的,是在抱怨?还是在表达你并不欠我?”维多利亚-诺福克笑了起来,捏住刀叉摆摆,嘴角下弯,后张嘴吃下女仆切割好的肉,“现在你在我的城堡里,这里的人和声音全都是服务于我的忠实仆人,所以我们可以停止那些哑谜,这一点……你和我在娱乐街不是配合的很默契吗?”
拉塞尔-德文不出声。
维多利亚-诺福克随意摆手,直直看住这个人:“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签下契约,辅佐我登上家主之位,我会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前途。”
嘴角那点血沫被玉手轻柔擦拭。
这位继承者稍稍扬起头,似乎在模仿某人的霸气。
杯中酒的香气恰到好处了,拉塞尔-德文无声抬眼,看着主座这位脸上也残余点伤的继承者,又看看对方盘子里的食物,最后瞥向后者袖口里那点不经意露出的细节;眸光闪闪,手指下意识摩挲起餐巾。
“为客人更换主菜。”始终如影子的大管家恩佐出声。十六座长型餐桌两侧的执事闻声而动,来来去去更换银制餐盘和蜡烛、酒杯。
身旁三个下属只顾着吃。拉塞尔-德文松开皱成一团的餐巾,观一眼诺福克身旁的管家,再看看里里亚朵她们离去的方向,于是向主座人答:“谢谢你诺福克。你的诚意很让我感动,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说说简-艾斯的事吧,现在已经礼拜二了,拍卖会的情报应当早就送到。”
“嗯哼。”维多利亚-诺福克耸耸肩。身旁中年执事将一叠极厚的油纸袋送到拉塞尔-德文手边上。
“这里面是艾斯与我在契约里提到的所有土地,它们现在都属于……”他抓了抓有些痒的鼻头,“崔维斯,我让它们现在都属于他。”
正在翻动查看地契的手停。
被点名的中年武夫依旧背手而立,像是木头疙瘩。
继承者眼里的光刹那沉静不少,嘴角上翘带点笑,含住女仆喂来的肉慢慢嚼,端起酒杯,向低头对着厚厚地契的巫师碰杯:“我办事你放心吧,虽然过程有些艰险曲折,但那都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事。正所谓有好的资源就要利用起来,我做到了,也向你展露了我的实力,也对得起艾斯对我的信任。”
“来。”举杯的影在白桌布上不断拉长。
大快朵颐的三兄弟停下动作,仰头避开执事的服侍自己抹嘴唇,并默不作声地等某人举起酒杯。
周围端盘倒酒声音吵闹。
菜肴热气四溢,缕缕钻入鼻腔;思索里,拉塞尔-德文伸手搓搓有些干的脸颊,指尖抬起停会,八面玲珑的执事当即取来一盒香烟,并轻声询问他是否抽的惯这种风格。
“谢谢。”拉塞尔-德文捏住点燃的烟吸一口,于浓雾中扩散胸腔,先端杯回应诺福克——只喝半杯,再问,“你说了我们可以大方坦诚的交谈,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是不是我拒绝你的招募,这份地契就会写上简-艾斯的名字?”
“哈哈哈哈。”维多利亚-诺福克当即豪迈大笑,在女仆和执事的惊愕目光里手一拍腿,当即才被疼得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病号。
“fuck!”他握住酒杯抬臂,突然想到父亲,旋即咬牙将酒杯放回桌上,面对拉塞尔-德文的态度也阴沉许多,“你猜的很对啊德文,我是越来越中意你了,”他到此哼笑,“我就是想要用交易的最后一步卡住你,想必简-艾斯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一开始想派三个普通人过来。”
拉塞尔-德文闻声不动,始终看着烟头,看着这抹蓝烟缥缈。
“我与简-艾斯的交易一定会完成。”维多利亚-诺福克自顾自端杯喝口酒,慢慢点头答,“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很简单:继续回到他身边去赌他那些人脉究竟可靠不可靠,而我也会将这些地契直接过到艾斯名下,让他在整个交易中占据最大功劳。”
“咳额。”正喝酒的古拉通咳嗽了声,开始用手锤胸口。
维多利亚-诺福克对此一扫而过,继续对沉默巫师讲:“第二选择就是从现在开始跟我,我来支持你的数据化改革,我占七成,你占三成。然后这些地契我会让崔维斯过到加布力尔 -阿列克谢名下,让他继续当冤大头,继续吸引整个蒂姆家族的仇恨。这样就算他们想动手,也根本抓不到简-艾斯的把柄;紫藤花当然可以继续把艾斯保下。”
“所以,你选择哪一个?”
衣着华贵的继承者在金丝楠木主座上张开双手,展露略微稚嫩的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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