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

作者:最爱喝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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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头,卷发武者的侧脸被夕阳余晖抹亮。

        空气无声震荡,一圈圈透明波纹从这个人儿的周身溢出,惊动几缕落叶,甚至于,风流都被挤压出刺耳喧嚣的声响。

        他起势了。

        在这7月30日的下午6点15分,乌迪-亚摩斯至终要完成今年的最后一次亮相。

        森林里的光线开始暗沉。

        简-艾斯仍旧双臂抱膀站在那里,衣物下的肌肉线条明显,双腿岔开,一米八往上快要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很有冲击感,透露出一股难言述的蛮荒野性,像是一堵墙,仅一人便遮住了整个森林的窥视和燥热。

        spd4s-重力药水的药效正在扩散。

        灼热气浪随简-艾斯的呼吸吞吐展露威严——它仿佛是一团永不熄灭的透明的火焰,缠绕住少年周身,仅是这点余波,就让其脚下的黑色土壤分解成细微颗粒漂浮,应当是方圆两米内的重力都被改变了,沉闷的声如雷,整个地表也颤动了起来。

        “再次确认秘药。”

        裁判导师举起了自己的手。

        保持起势模样的卷发乌迪将身体前倾蓄力,呼吸森林里的腐败气味,一只手上抬,五指慢慢搭上了腰间长刀。

        出鞘;一点寒光抹亮余晖,雪白刀刃倒映出乌迪-亚摩斯闭目凝神的侧脸,发出一声轻吟,很脆,像是蛟龙出湖,漫不尽锋冷气息。

        “我选好了。”

        保持低头姿势的武者又一声轻念。

        裁判导师无声看着他。

        乌迪-亚摩斯之后手腕一转,横握这柄暗金色配饰,花纹十足古朴的长刀,用雪白刀刃倒映出自己的绿色眼瞳,睫毛下垂,再一转手腕将刀尖对准自己,保持弓步,上半身慢慢往前倾压,胸口抵住刀尖——任由利刃,一寸一寸往衣物内刺入。

        “乌迪。”

        鲜血滴落。

        白玉石高座上的胖肉贵族点出这道增幅仪式的名,肥厚的手放在帕子上擦一擦,抹掉嘴边这点葡萄残渣,挪挪屁股,继续透过面前仪器俯瞰灰色森林,“可惜了,每个武夫传承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含义,就像上了年岁的沉香木才最吸引人,多可惜乌迪家族的禁忌在几十年前的战争中被毁掉了大半,不然这位继承者也不至于此。”

        胖贵族说完抬食指点点扶手,再次拿起果盘里的葡萄串,又大快朵颐起来。

        “那要不然你去帮他?”隔壁座位的碧眼老人笑得温和,双手叠在拐杖上指头点点,佝偻着背,一时显得自己屁股下这张白玉石座位异常空旷庞大了。

        “我可没这精力,”雷利-努努当下就表演出了翻脸堪比翻书的绝活,吐掉葡萄皮,抬起手掌用尾指刮一刮脸颊,吧唧嘴,继续道,“乌迪家的黄金禁忌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含义,可这类中等法令在我学院里十分普遍了,像乌迪-亚摩斯这样的人呐……可能很难搏出他本家想要他搏出的名声哦。”

        “那就是中庭人常爱说的‘鸡肋’。”旁边的另一位传奇给出了声响,看住高座下方的森林,眼神平静到让人读不出丝毫价值。

        回荡在传奇之间的讨论被傍晚的风轻轻吹走。

        第二排石阶上,整个旧院的破败角斗场中,一位座位视野不错的中年贵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面露思索,然后把头往边上移一点,向邻座人问:“金刀压穴是乌迪家族的搏命技,这乌迪-亚摩斯与神体有恩怨么?一上来就进行超负荷……可整体赢面还是看起来不大呐。”

        “我不知道。”

        旁边人轻轻摇头,忽的注意到了角斗场中心这片诡秘森林里的独特光亮,当即眉眼皱起来,侧头,向身边侍卫问:“这个乌迪用的秘药是谁给的?金色的焰,他们乌迪也和王都派的人走得很近了吗?”

        “那是帕英先生赠予他的。”

        侍卫往前点出声。

        这眉心有黑纹的贵族立马愣了半响,看看笑而不语的中年贵族,之后再看看下方森林中的种种异动,立即将眉头紧皱了起来,乃至起身,开始寻找他这位不争气的侄子。

        与此同时。

        热闹与嘈杂在座位最拥挤最狭小的角斗场第一层石阶上作响。

        盖因封城了。

        整一93届的学子都必须暂时压住自己的归家念头,全都热热闹闹的参与这最后一场盛会,或许老友相逢聊天,或许约定某月某日的某事,反正都将告别这一年学武的辛酸苦辣,珍藏回忆,确实使风都有缅怀,把许多面容都吹得低愁,许多眉头都皱起,脸上,也不知是彩色还是灰颓的光。

        如今这座森林里的二人应该代表了新一届最强的战力吧。

        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整个93届的学生都逐渐接受了简-艾斯实力沛然的事实。

        毕竟武道,本来就需要一拳一拳打出来,一脚一脚,踩出别人无法企及的足迹。

        热闹的风里,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与管家贝一同站在古旧石阶上,没有多余的工具来,依稀透过肉眼去观察下方这片森林中的黑点。舒然是内史密斯先垮下了肩了,一下子心中思绪翻涌,这一整年的时光……有笑有泪有太多过往。

        那都是使人倍感珍惜的。

        风打在耳边的声音很好听,他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伞,偏头避开一些湿漉的雨滴,抿着嘴,垂下眼,张开声,又带着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哭过还想过妈妈啊?贝。”

        身材富态的管家闻言不答,背手停在主人后半步的方位,微仰头,看着那片灰色的森林。

        “时间还真是很快啊。”

        花牌耳坠开始响应风,这位哥儿往上抬眼,看向昏黄懒散的天幕,眼珠子一动一动,眸光微闪再隔一瞬又收敛光芒,深吸气,重新低头张口说:“明天……明天是个什么日子?”

        “7月的最后一天。”管家贝面色如常的吐出一句冷幽默。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倒是听得笑了,摇摇头,稍稍想想,抬起空闲的手拍下自己脸颊,声音很淡地回道:“那这样吧,我明天,我房间里好像有些东西是借来的,明天,明天你安排一下,让人来取吧。”

        “嗯?”管家贝移动眼珠,悄然审视主子良久,重新看向那灰色森林,顺便讲,“我们原本在两天前就要出发了,仆人每天清点行李以至都快记住这些种类,都快踏入鉴赏的门,可以换一份工作了。”

        “唔。”伞下少年抬手盖住嘴唇搓了搓,刚想解答,身后的管家贝快了一步,张口出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罗肯考特这两天并不会离开,我会帮你去约一约,到时在侧院,我保证没有多余人打扰你们。”

        “噢~!”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闻声回头,脸上笑意散开地伸手揽住自个儿的管家,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低头傻笑两声,把伞交给对方,转过头,冲着夕阳和风大声喊叫,为森林里的另一个朋友,献上诚挚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