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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陆扬声音停下, 茫然地看向身旁。

对方的表情无懈可击,只有刚才那一句不太对劲的话让沈陆扬警钟敲响了一秒。

他喉咙微滚,观察着谢危邯的脸色问:“谢老师, 你是不是还想要‘处理’掉他们?”

“嗯?”谢危邯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陆扬想说你刚才语气不太对。

谢危邯随手收起铺展的试卷, 嗓音低沉地安慰他:“扬扬,你不可能预料到每件事的后果, 所以这件事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完美衔接之前那句话, 来自男朋友的贴心安慰。

沈陆扬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一时间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只能先压下心里的不解, 被宗蔚晴喊过去了解情况。

今天一整天沈陆扬都在想云寒的事,中午和谢危邯一起吃饭的时候, 也在群里问詹静妙她们云寒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詹詹:中午他一个人在班里吃面包。

詹詹:我帮他买了份盒饭,他说以后会还把钱还给我,还说了谢谢。

詹詹:老师要不然我每天和云寒一起上下学吧?我俩一个小区, 我保护他!

沈老师:你头上有犄角吗,坏人来了能把他们吓跑?

磊哥没文化:我有!我送他上下学吧!

丁一凡是1:老师我也可以,我练过。

沈老师:我昨天的话白说了?没记住?

沈老师:记住的扣1,没记住的写五套物理卷。

黎:1

丁一凡是1:1

詹詹:1

磊哥没文化:1

沈老师:OK,彭俊同学写五套物理卷。

彭哥很烦:?

当天晚上放学, 沈陆扬特意加班到九点。

等学生放学,和保姆一起接人。

他借了沈堂平的保镖兼司机过来,一起带云寒回了酒店,司机在隔壁开了一间房,保姆在云寒的房间陪他。

从酒店出来已经十点多了, 沈陆扬又没能去谢危邯家,但他吃一堑长一智,刚上车就发了条语音-

“谢老师!我从酒店出来了,等会儿到家打电话。”

他等了几秒,对方果然回的非常快,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缱绻迷人-

“注意安全。”

沈陆扬一路开到家,快速地洗澡吃饭上床,然后给谢危邯打视频电话。

聊了一会儿话剧的事儿,沈陆扬折腾的太累了,电话还挂着,人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周六。

上午12节数学物理小测,34节沈陆扬和谢危邯要过去讲小测的卷子。

沈陆扬一早醒过来就懵了,手机被他睡到被窝里,翻了半天才翻到。

按亮,微信页面上是谢危邯不仅不介意他的鸽子行为,语气还是那么温柔的一句“扬扬,好好休息,好梦”。

怎么就睡着了!就算谢危邯洗过澡后的声音湿润沙哑特别好听,也不能当助眠啊!

沈陆扬绝望地捂住眼睛,负罪感和愧疚感几乎要把他给淹没。

他还真是……渣的有始有终。

罪该万死。

分分钟失去男朋友的节奏。

对着手机严肃地沉思几秒,沈陆扬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去书房里拿出了装着狼耳朵的盒子,耳根通红地给谢危邯发了条消息-

“谢老师,今天我能去你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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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危邯的回复速度依旧让沈陆扬恨不得以死谢罪-

“嗯,早上不要开车了,下班坐我的车。”

第四节课下课,沈陆扬背着书包,坐上谢危邯的车去他家。

包里装着他的狼耳朵。

以死谢罪——完事儿后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沈陆扬路上一直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书包边缘,指尖动来动去。

无法否认他是期待的。

一进门沈陆扬就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因为云寒的事忙来跑去的,终于和男朋友贴贴了,他大脑神经都在亢奋。

谢危邯脱掉外套挂在一旁,看向他眼底淡淡的青,眼底暗了一瞬,随即被清润覆盖:“困了?”

沈陆扬摇头,眼神飘了飘:“没有,我想……先洗个澡。”

谢危邯似乎并没有看出他抱着狼耳朵过来,然后什么也不干先洗澡的行为有什么异常。

体贴地帮他找到睡衣,还提醒他如果泡澡不要睡着。

沈陆扬感动地一塌糊涂,抱着衣服飞快地洗了个澡。

热水浇在身上,他心思飞得不知道有多远了。

从浴室出来,浑身都被热水烫酥了,沈陆扬穿着谢危邯大了一号的睡衣,随手挽起一边袖子。

走到一半,他眉梢一挑,故意放轻脚步,幼稚地想吓唬人。

还没见过谢老师吓着的模样。

好奇。

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谢危邯侧身站在窗边,单手拿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阳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打下一小片暖色光晕,但唇角的弧度依旧冷淡到不带半分温度,眼睫半垂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像在看着一群搬家的蚂蚁。

可有可无,可死可活。

他说话声音不大,沈陆扬恰好可以勉强听清楚。

“找到了?”谢危邯轻抿了一口咖啡,像在说“吃早饭吧”一样随意的语气,淡淡地说:“处理掉吧。”

沈陆扬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什么“处理掉”?

他自然地想起昨天在学校,谢危邯说的那句话。

——他要处理掉可能会伤害云寒的那几个人?

脑袋还没转过来,沈陆扬人已经冲了过去,嘴里喊:“不能处理!你当警察蜀黍是摆设吗!别处理我是他男朋友他听我的我和你说认真的!”

谢危邯神色微顿,唇角笑意加深,又在下一瞬间掩饰的无影无踪,任由沈陆扬一手抱住他摸着他后背顺毛,另一只手抢过手机和电话那头的人讲道理。

“你听见了吗?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但我真是他男朋友,他真的听我的,”说完赶紧亲了亲谢危邯嘴角,又学着谢危邯的样子蹭了蹭他鼻尖,哄着说:“谢老师,你说话,你说听我的。”

他都要吓死了,如果他晚出来一分钟,木已成舟,他这么大个男朋友就要没了!

谢危邯沉默片刻,在沈陆扬又要亲他的时候,笑着对手机那边说:“我听他的。”

那边沉默的呼吸声剧烈波动了一瞬,过了好几秒,应了声:“是。”

沈陆扬松了口气,强调:“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谢老师,你说。”

谢危邯垂着眼睫,看不清情绪,目光落在把他抱在怀里蹭来蹭去的人身上,淡淡重复:“不许犯罪。”

那边这次应得很快:“是。”

沈陆扬叮嘱了快十分钟,才挂掉电话,扔在办公桌上。

他紧紧地抱着人,缓了好半天,才抬起头问:“谢老师,你不是和我说好了,不‘处理’了吗?”

谢危邯手按在他腰上,用力握住,轻松地把他抱到办公桌上坐着。

修长的手指镶嵌进腰腹的绷紧的肌肉,有些疼,又好像不疼,手掌离开后,在皮肤上留下的控制感和占有欲让人灵魂颤栗个不停。

谢危邯松开手,指尖落在他颈侧,缓缓游移到后颈,轻轻抚摸。

唇角弯起了然的弧度,像是早就猜到他会问什么,平静地回答:“我没有骗你。”

沈陆扬回想昨天的话,突然意识到。

谢危邯只反问他“为什么要处理掉”,没答应他“不去处理”。

他天真的以为谢危邯放弃了。

这段时间太过甜蜜平静,所有的事情都在正轨,以至于沈陆扬忘了,他男朋友是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

而且是极少数的高智商群体。

某种程度上说。

理解了部分感情,但情感并不健全的谢危邯,非常危险。

深沉的占有欲和强烈的自我满足意识会让他为了“愉悦自己”,做出很多难以预估的事情。

沈陆扬两手向后撑在桌子上,因为谢危邯俯身的动作而微微后仰,干涩地咽了口口水,压迫感不强,却让他呼吸发紧:“你以前答应过我,我是你的红线。”

谢危邯眼底含笑,安抚地捏了捏他后颈:“你一直是,所以刚刚我同意了你的决定。”

而不是挂断电话,任由计划实行。

沈陆扬试着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清澈的嗓音带着理解和包容,语速不快不慢地讲道理:“我知道你想帮我解决问题,但是处在社会规则之内,解决问题就需要用正确的方法,比如我们可以报——”警。

“太慢了,”谢危邯打断他,晦暗的眼底弥散出一层稠暗的色彩,他微微俯身,轻吻在沈陆扬的唇角,留下微凉的触感后,缓缓分开,望着他的眼神无限温存,“我无法忍受,扬扬,你的目光停留在我之外的地方。”

沈陆扬嘴唇微张,胸口起伏,不知是因为这个过于缱绻的吻,还是因为这句自私极端,又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谢危邯唇角卷出一抹温柔的弧度,眼神温润,语气却那样的漫不经心,轻飘飘地将内心的荒芜残忍展示在他眼前。

“我的世界简单而无趣,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物品围绕着我转动,无论是你常说的‘道德’‘法律’或是‘尊重’与‘爱’,对我来说不过是融入人群而装饰的情绪,它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可以随时舍弃。”

所以,无论是让沈陆扬困扰的三个“恶人”凶手,还是夺走沈陆扬注意力的“无辜”的云寒同学,在他眼里都一样。

他判断事物的标准不是广泛意义上的“善恶”,而是极端自我的——“愉悦我”和“让我不悦”以及游离之外的“普通事物”。

沈陆扬试图反驳他,让他理解他不是这种彻头彻尾没有救的人:“但是谢老师,你之前一直都在红线内,你没触犯过法律,说明你——”可以遵守世界的规则。

谢危邯单手捧起他的脸,拇指按压住嘴唇,目光自上而下,垂眸间几分玩味:“我遵守,只是因为它没有成为我的绊脚石。”

望着谢危邯漂亮的眼睛,沈陆扬忽然怔住。

一直困惑他的某件事,忽然被敲开外壳,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系统凭什么判定出他任务成功50%。

他一开始以为是单纯凭借“谢危邯对他的喜欢”,等谢危邯完完全全爱上他的时候,就会任务成功。

但现在看,剩下的50%很显然不仅限于“喜欢”,还包涵让谢危邯完全彻底地适应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不会再去做任何影响世界线的事情。

即“世界的规则高于自己的规则”。

统统因为死机没办法和他解释,其实他剩下50%的任务,是两件任务融合到一起了——谢危邯在彻底放弃“自己的规则”时,才会完全理解“喜欢”和“爱”。

沈陆扬醍醐灌顶。

他用力抓住谢危邯的手,十指相扣,握紧。

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谢老师,我只喜欢你,云寒是我们的学生,我们应该帮他,他是无辜的……”

“没有什么是无辜的,”谢危邯凑近,眼尾弯起愉悦的弧度,彻底将内心的阴暗展示给眼前的人,“包括规则。”

“现在,‘不能伤害别人’这条规则背叛了我,”他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角,俯身凑近,轻柔地在他耳边呢喃:“我就可以杀死规则。”

沈陆扬呼吸一滞,对谢危邯的信任达到了近乎盲目的程度,偏头蹭了蹭他脸颊:“如果遵从世界的规则,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爱情……”

他抬起头,眼神急切而期待,却还是强作镇定:“谢老师,彻底喜欢上我,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谢危邯垂眸望着他,沈陆扬甚至可以清晰地数出他瞳孔繁复的纹路,像一本神秘的祭典。

这双眼睛明明薄情,但看着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以无限温柔的错觉——这种虚假的温柔,落在沈陆扬身上,就变得凝实了。

他就在这份世间独有的温柔里,轻笑道:“这些情绪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沈陆扬怔了两秒,他完全没有做过这种答案的准备,现在整个人是虚无的,放空的。

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谢危邯,什么喜欢、爱、尊重……这些情绪都离他而去——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

“但是,”谢危邯轻轻闭上眼睛,似在叹息,“我没办法看你露出这样的表情而无动于衷,所有的情绪都不重要,但你是特别的。”

“扬扬,只有你可以让我从另一个人的角度看这个世界,很美。”

他抬手按住沈陆扬的眼睛,唇角慢慢翘起,睁开眼睛,眼底的红渐渐扩散,传到沈陆扬耳朵里的声音却像是虔诚的祈祷。

他蒙蔽了善良的天使,又用天使信仰的公平主动付出代价。

在额头上落下一吻,他嗓音低哑地蛊惑:“扬扬,为我制定规则,让我做一只乖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