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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梁怀玉推门而入。邱梦长放下餐盒站了起来。
“邱大夫?”梁怀玉脚步一顿,笑着看向梁佟,“这次我可是敲门了。”
梁佟说:“听到了。”
“梁先生。”邱梦长打了声招呼。
梁怀玉语气温和:“邱大夫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梁总送个饭。”
梁怀玉走过来看了看餐桌上吃剩了一半的食物,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
一天被抓到两次在梁佟这了,作为一个主治医生,邱梦长对梁佟的关心似乎有点逾矩,他跑得这么勤,不明情况的人肯定会觉得奇怪,更别说是梁佟的父亲。
他来得这么勤,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要给自己找个正当理由,以免梁佟的父亲产生误解,给梁佟造成困扰。
“梁先生,其实梁总是因为我受的伤。当时医闹的人是冲着我来的,梁总帮我挡了一下。”
梁怀玉笑了笑:“我知道。”
“抱歉。”
“你道什么歉,医闹的人又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你也是受害者。”
梁怀玉一看邱梦长这个客气的态度,就知道梁佟跟他肯定还没成,他忍不住关心了一句:“邱大夫成家了没啊?”
邱梦长愣了愣,道:“没有。”
“长得这么一表人才还没成家啊。”梁怀玉说着余光飘向了梁佟。
邱梦长笑了下:“我单习惯了。”
“也是,遇不到合适的单着也挺好,宁缺毋滥。”
梁怀玉有分寸,不会过分干涉梁佟的私事,他也就是想探探当事人的口风,毕竟梁佟嘴巴太严,很少主动跟他这个老父亲聊起自己的事。
梁佟的眉眼跟梁怀玉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要更凌厉一些,父子俩性格也不太像,一个健谈,一个寡言,就脾性而言,梁佟的妹妹更像他的父亲。
邱梦长把餐桌收拾干净,告辞离开。
梁佟受伤住院这事邱梦长没有告诉黄旸他们,但事情毕竟是在医院里发生的,传得很快,钟言也听说了。
早晨上班时间,两人一起在地下车库乘电梯,钟言向邱梦长问起了这事儿:“听说总裁为你受伤了?”
邱梦长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钟言开玩笑道:“那你不得要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啊。”
邱梦长没说话,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太好,自从梁佟受伤之后。
钟言也看出来了,邱梦长这人没脾气,心情好不好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很少不高兴,也很少生气,与其说他没脾气,不如说是没什么能让他真正在意的事。
梁佟受伤这事估计对他刺激有点大,钟言很少见到他沉默寡言一副不想搭理人的状态。
钟言不知道他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邱梦长肯定还没答应跟梁佟在一块儿,他跟邱梦长快十年的好友了,邱梦长什么性格他很清楚。
他表面看上去随性潇洒,其实骨子里很认真,有时候甚至认真到较真的程度,他不会轻易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想法。
钟言不跟他说笑了,语气变得认真:“他帮你挡那一下那是因为他在意你,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觉得亏欠人家什么,我想总裁肯定也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吧。”
邱梦长没把这件事当成负担,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梁佟受伤所以心情不好。
“以身相许这话我是开玩笑的,谈恋爱可别建立在感动的基础上,这样对对方之前付出的感情其实也挺不尊重的。”
感动和喜欢,邱梦长分得很清楚。
电梯门开了,邱梦长终于开口:“你到底是希望我和他怎么样,还不是不希望我和他怎么样?”
钟言真诚道:“我希望你幸福。”
邱梦长忍不住笑了一声。
“哎,我也很矛盾的好吧,你看我当年就是没想清楚,现在怎么样了,临了临了三十了,离婚了。”
邱梦长看他一眼:“别拿梁佟跟周雯曦比。”
“诶,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钟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切了一声,揶揄道:“嗯嗯嗯,谁比得上你的总裁。”
电梯门即将关上,邱梦长抬手挡了一下,钟言赶紧下了电梯,“走了。”
邱梦长今天没来查房。
主治医生一般不会每天都给病人查房,除非照看的是病症比较严重的患者,但是住院医每天都会来病房了解病人的情况。
梁佟的伤势不算严重,在医院养了两天,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午休的时候,梁佟坐不住,想去找邱梦长。
这个点邱梦长如果不在做手术,那应该在办公室休息。
梁佟走下电梯,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声音是从医生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梁佟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护士正在给保卫科打电。
梁佟站住了脚,问护士:“办公室里怎么了?”他微微皱眉,“又有医闹?”
“不是,是邱大夫——”护士急得话都说不清了,“一群人来找邱大夫,说他没医德,帮杀人犯治病,现在在办公室里闹呢。”
梁佟脸色一变,疾步朝办公室走去,护士挂断电话,也赶紧跟了过去。
“大家看清楚了啊,这位姓邱的大夫,不守医德,没有良心!居然帮一个坐过牢的杀人犯治病!”
梁佟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刺耳的谩骂。
午休时间,住院部人流量比较少,但办公室门口还是有不少病患和家属在围观。
“什么情况啊?”
“杀人犯还能出来治病的?”
“哎哎,记者都来了。”
办公室里,两三个媒体人员扛着摄像机对着邱梦长的脸,邱梦长抬手挡住镜头,面色从容地看着那个领头闹事的男人,说:“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没接手过你所谓的‘杀人犯’病人。”
邱梦长已经猜到他说的是谁了,但这种情况下,他说多错多,不能被对方抓住漏洞,只能引导对方把话说开。
“你没接手?”那人剃了光头,眼睛一瞪,目露凶光,“那我问你,赵晓阳你认得吗?”
“认得。”邱梦长说。
“那你还废什么话,帮这种人治病,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邱梦长想笑,到底是谁才应该被天打雷劈啊。
“赵晓阳是保外就医人员,他的情况我们医院跟监狱那边也有过接洽了解,并不是你口中的‘杀人犯’。”
“谁管他是不是杀人犯!”光头拔高了嗓门,“他把我弟弟的腿都打残了,我弟弟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这种畜生跟杀人犯还有什么区别?”
他身后的女人哀叫起来:“你怎么能给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治病呢?我儿子都被他打得躺在床上两年了!这种人就该让他死了,就不应该帮他治病!”
邱梦长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晓阳跟你弟弟的纠纷已经由法律定夺,这不归我们医院和医生管,我们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麻烦你们把机子撤了,不要打扰我们工作,也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对方见邱梦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气得怒目圆睁,把记者往前推,“小伙子,你拍清楚点儿,就是这个没医德的医生,他帮一个进过监狱的劳改犯治病,那个人害得我弟弟都下不了床了!”
光头恶狠狠地盯着邱梦长:“像你们这样的缺德医生,肯定是收人红包了,你不是非要帮那个兔崽子治病吗,我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你张脸,我看以后还有谁来找你看病。”
邱梦长觉得这家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就算他不给赵晓阳治病,只要家属那边申请,监狱照样会给赵晓阳安排其他医生。
有钱找记者,怎么没钱去看看自己的脑子。
邱梦长语气平和:“大哥,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你们医院收多少钱呐?居然连这种社会败类都能收,给他治好了病再让他出来祸害人吗?!我妈这几天愁得人都病了,眼见着人瘦了一圈,这期间的精神损失费是不是应该让你们医院承担?”
绕了半天,话题终于绕到了重点。
果然是想借机再讹两笔钱。
闹事的有五六个人,摄像机越怼越近,都快撞到邱梦长脸上了,办公室的其他人都担心入镜,躲得远远的,闹事者和记者都朝邱梦长围了过来,场面越来越难控制了。
邱梦长被那伙人堵在办公桌前,梁佟冷眼看着,火大得要死,挤开门口围观的人走了进去,径直走到记者面前,把摄像机镜头推向闹事者。
“别光拍医生啊,怎么不拍拍受害人,他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梁佟目光阴冷地盯着那个光头,“来,对着镜头,跟全国人民说说你有多委屈。”
“你谁啊你?!”光头恼羞成怒地推开镜头,转身朝梁佟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涌了上去。
邱梦长还没反应过来,梁佟已经被众人推搡到了墙角,肩膀撞到了存放资料的铁柜上。
记者都不拍邱梦长了,镜头对准被闹事者围堵的梁佟,光头拍开摄像头,怒骂道:“你他妈有病吧?拍我们干什么?!”
邱梦长走上前拉开围在梁佟身边的人,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压着怒火,神情冷到极点,“你们再碰他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现场的人几乎全部噤声。
邱梦长忽然看向镜头,说:“必要的话我也不介意接受媒体朋友的采访,好好跟各位介绍一下我那位病人的具体情况——”他停顿片刻,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群闹事者,“还有他入狱的原因。”
“他为什么会入狱,在场的各位应该比我清楚吧?”邱梦长看着光头,“你弟弟为什么会被打断腿,你应该也比我清楚吧?”
光头的脸色倏地变了,看了一眼他妈,他妈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作声了。
见闹事者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邱梦长撂下众人,拉着梁佟往外走。
邱梦长沉默了一路,步伐迈得飞快,梁佟都快跟不上了。
“去哪儿?”梁佟问他。
邱梦长没说话,拐了个弯,直接把他拉进了楼道里,这里是安全通道,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邱梦长关上门,压着梁佟的肩膀把他摁在墙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这是梁佟第一次在邱梦长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你为什么又要冲过来?”邱梦长问他。
“这种人你不激怒他,被动的就是你,他们就是想挑事儿,想激怒你,既然这样,不如先让他们沉不住气,这样医院就是弱势方——”
邱梦长打断了他:“这种事需要你去做吗?”
梁佟无言地看着他。
“这种事需要你去做吗?”邱梦长掐着梁佟的肩膀,手越收越紧。
“你弄疼我了。”梁佟微微皱眉。
“你也知道疼?万一刚才又发生之前那样的意外怎么办?遇到这种事情,你能不能躲着点?”
邱梦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化过,气得恨不得把那几个闹事的畜生按在地上狠揍一顿,他是真的怕了,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梁佟再受伤害。
梁佟回答:“不能。你人就在我眼前,我怎么躲?让我看着那群傻逼为难你?还是说让我看着你被人砸?”
邱梦长又气心又软,沉默良久,忽然问:“咱俩之间的事,可以提前聊聊吗?”
梁佟一愣,反应过来了:“提多前?”
“现在。”
梁佟缄默不语,两人对视许久。
邱梦长问他:“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吗?”
“哪些?”
“所有。”
“作数。”
“那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吗?”
梁佟的心跳骤然变快,他喉结一滚,问:“哪些?”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梁佟点了点头,他还没缓过来,邱梦长忽然靠过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来得毫无征兆,又充满了力量感,邱梦长的手从梁佟的肩膀游离到了他的脖子,搂住他的后颈,微微下腰,身体放低重心,几乎倾压在他的身上。
邱梦长身上有酒精的味道,穿着白大褂,气息混乱,正在吻他。
长久以来的欲望得到了宣泄,但是梁佟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拍。
“没接过吻?”邱梦长半睁着眼,贴着他的嘴唇问他。
梁佟嘴唇微张,还没说话,邱梦长像是找准了机会似的,忽然把舌头伸了进来,重新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梁佟被吻得透不过气,舌头也被吸得发麻,仿佛失去了知觉。他的脑袋几乎快缺氧了,不知道邱梦长按着他的后颈吻了他多久,只记得后来隐隐约约听到邱梦长说了句“我也没接过吻”。
梁佟耳边萦绕着邱梦长逐渐变重的呼吸声,还有楼道外纷乱的脚步声。
梁佟并不知道,欲望真正得到宣泄的,其实是邱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