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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阳王可说是当代司马昭,他要刺杀的对象又是当今皇帝。恐怕血屠堂主理解的不亏待是相当的不亏待。
薛灵璧和冯古道能够理解血屠堂主为何这样拼命,甚至连全副身家都压了下去。后来恐怕是因为没有刺杀成功,不敢投靠王爷,以免被灭口,所以只好用金蝉脱壳之计保全性命。
他们突然很同情血屠堂主。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岳凌叹气道:“两个皇帝都是渣,亏你们还替他卖命。”
“放肆。”薛灵璧脸色一变。
贸贸然加重赋税固然有失妥当,但是在他心中,行刺皇帝更加罪无可恕。
79谋反有理(七)
凌阳王睨了他一眼,“找血屠堂的事情本王虽然事先不知,但事后并未追究。你若是要算账,不如算到本王头上。”
薛灵璧皱眉,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凌阳王会将岳凌的罪名直接揽上身是他所料不及的。这样一来,不管他是否参与刺杀皇帝的行动,也不管他刺杀皇帝的目的为何,光凭刚才这句话,‘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八个字他逃不掉。但是有了这八个字,他不造反也得造反。因为皇帝绝不会容得下一个会胆大妄为到刺杀自己的人驻守边疆,手握重兵。凌阳王也不会为皇帝的一道圣旨乖乖束手就擒。
战争将无可避免,且无可选择。
薛灵璧不畏战。但他很清楚,皇帝还没有赢凌阳王的完全把握。
所以不畏战,却还不能战。
冯古道见薛灵璧沉默,便猜知他心中所想,将话题岔开道:“说到算账,我们到桂林府的时候,听到王爷似乎去了总督府算了一笔账?”
凌阳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了他一眼,冲岳凌一挥手道:“这件烂事你说。”
“什么烂事?”岳凌没好气道,“明明是绝世好点子。”
薛灵璧和冯古道都是一点就透的人。
冯古道道:“莫非,蝗灾一事是岳先生想出来的点子。”
岳凌得意道:“正是。既然皇帝一意孤行,我们也只好另想办法。”
冯古道道:“可是为何只减少部分部族的赋税?”
岳凌笑道:“若是整个广西都遭到蝗灾,又怎么会只有几个人看到?我们要求免税的几个部族都是大族,这样减下来,匀一匀,差不多就是加赋税之前的数。”
凌阳王冷哼道:“要是全免了,只怕那个穷酸皇帝要哭着吵着闹着上吊了。”
薛灵璧唇抿得越来越紧。
凌阳王瞪着他道:“看起来,你对那个皇帝倒是死心塌地。”
薛灵璧道:“忠君爱国,每个臣子份内之事。”
“哦?那若是他要杀你呢?”凌阳王闲闲道,“你也伸长脖子给他杀?”
薛灵璧淡淡道:“若是臣无二心,又有哪个君主会杀有功有用之臣?”
“有一种。”凌阳王一字一顿道:“功高盖主。”
……
这四个字仿佛一盆冷水,见整间屋子瞬间泼得阴阴沉沉的。好似外头的月光都比里面亮堂。
薛灵璧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晃过父亲书房里藏的那张‘孤岛之王’。
驻守广西一隅的凌阳王不就是所谓的孤岛之王么?尽管四面是水,但是在岛上,它却是独一无二的王者。
岳凌见薛灵璧沉着脸不说话,叹气道:“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薛灵璧对他的讽刺不急不怒道:“这世上也有很多信口开河的人。”
“我信口开河?不信你去问你……”他猛然收口,眼睛紧紧地看着凌阳王。
凌阳王背贴着椅背,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薛灵璧。
薛灵璧坦然受之。
“虽然是只猪,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凌阳王缓缓道。
冯古道与薛灵璧坐得最近,所以对他那身想压抑却没有完全压抑住的怒气感受最强烈。“呃,王爷……”他张口欲言,却听凌阳王突然拍桌站起,“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岳凌似乎吃了一惊,“王爷你……”
凌阳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本王虽然总是输棋,却还没有输不起到不让他们相见的地步。”
岳凌皱眉道:“但是万一皇上知道……”
“知道就知道。”凌阳王冷哼道,“他左防右防,不就是防本王造反么?他要真是把本王惹急了,本王就造反给他看!这样他安心了吧?”
……
恐怕不是安心,是安息吧。
岳凌嘴角一弯,“可是此时夜深,不如明日再去?”
“心里兜着事,谁能睡着?除非是猪。”凌阳王说完,瞟了冯古道和薛灵璧一眼,“你们要睡么?”
……
这种情况下谁再说要睡觉,谁就真的是猪。
同样是郊外,密云庄看上去就比那对母女住的茅屋要好得多。
红墙绿瓦,清幽淡雅。连开门的人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书卷气。
凌阳王道:“这是屡试不中的秀才。家里田地都因为他读书而荒废了,所以就在这里谋了份差事。”
冯古道道:“倒也是条出路。”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想要进入仕途,不止考场一条路。比如他这个爵爷就来的很莫名其妙。
凌阳王道:“嘿嘿。他的心气可不低。当门房是暂时的,等他高中了,自然就会求去。”
那书生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这是一定的。我至多再在这里呆一年,是一定会走的。”他的脚步飞快,一下子就除了五六丈的距离。
凌阳王压低声音道:“这句话他每年都要说的。不过他除了大话之外,其他话都不爱说,本王就是看中他这一点。”
冯古道与薛灵璧对视一眼。
从凌阳王这句话来看,这里的主人身份不一般,至少不适宜对外透露。
难道是凌阳王养的外室?
可是以凌阳王的性格来看,若真是得宠,接近府来也不是难事。毕竟凌阳王妃之位已经悬空多年,府里的事都有凌阳王一个人说了算……最多再加一个岳凌。
若不是外室,那又何须这样神秘?
一行人慢慢走到一座名唤‘静养居’的院落前。
书生道:“他已经睡下了,王爷请自便。”说完,转身就走,干净利落地不带半点留恋。
冯古道心中暗暗称奇。以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来说,他身上的傲骨何止难得,简直是罕见。
凌阳王上前,敲了敲门道:“本王又来了。”
半天没动静。
凌阳王干脆将门一把推开。
院落不大,一眼望到边。但是从假山小桥流水等布置来看,显然在布置上极为用心。
“喂,我又来了。你还不穿好衣服出来迎接!”凌阳王用傲慢的口吻道。
屋里的灯终于亮起。
一个消瘦的黑影映照在窗户上,“白天没输够么?”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疏疏淡淡,但是落在薛灵璧耳里,却犹如雷劈!
冯古道与他靠得最近,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不由惊讶道:“侯爷,你怎么了?”
窗上的黑影突然定住了。
就这样诡异地僵持了好一会儿,屋里头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灵璧?”
……
冯古道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熟人?
薛灵璧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上的影子,脚一步步地往前,然后在窗前顿住,轻声道:“爹。”
灯骤然吹熄。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冯古道等人还是从薛灵璧身上感受到那一闪而逝的焦急!
门霍然从里拉开。
一个眉眼与薛灵璧有三分相似,却显得刚毅英挺得多的中年男子披着外衣匆匆出来,紧张道:“皇帝对你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