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时刻

作者: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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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隅以为他的练琴计划藏得很好, 但事实上,南乙早就发现。

光是按揉秦一隅的手,他就感觉不太对, 之前秦一隅已经很久没有弹琴, 虽然还有旧茧, 但已经变薄了。可是昨晚他摸起来,像是有新的痕迹, 手指也是僵的。

但他不敢轻易往练琴的方向去想,这是他们之间除了“爱”之外另一个敏感的话题,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南乙永远都记得自己揭穿秦一隅受伤之后, 他的反应。那种痛苦仿佛触手可及。后来的他都尽可能避忌对秦一隅提起吉他。

如果真的在练, 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殷律有可能挑战他?还是在这里待太久了, 忍不住想重来试试?

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他们之间的秘密还真是多。

睡醒起来的早上, 看到手机因为录像没电关机,南乙还有些莫名地庆幸,可充上电一开机, 发现之前的部分竟然已经自动保存。

足足三个小时,实在没眼看,他想直接删除, 可想到前面逗秦一隅的场景,又有些舍不得, 于是点开看了看,但实在不忍直视后面的部分, 于是直接拉进度条到最后。

就这样, 他发现秦一隅在他睡着后偷偷溜出去的事。

隐藏了视频, 南乙第二天故意没有去找他, 自己背上琴, 一个人找了间空的排练室写歌。

写歌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件困难的事,多数时候,他写bassline所费的时间都很短,因此,和许多乐手一样,他手中也有不少存货,但他对这些都不满意。

过去的所有创作都是凭直觉完成的,这是他第一次要将一个确切的对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创作对象,为他写歌。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他并不是第一个为秦一隅写歌的人,这想起来有些沮丧。

这不禁令南乙再次想到了许司那首歌,或许是因为音乐直觉足够敏锐,他听得出许司对秦一隅的感情,那是一种微弱的挽留,一种无可奈何的追忆,像一根很轻的羽毛,飘摇着,期盼能落到想落的地方。

与这种轻盈和柔软相对的,不正是他自己的感情吗?粘稠的,强迫的,尖锐的,嫉妒的,与经年痛苦相生相伴的,拼了命也要攥紧的,绝对谈不上健康,甚至有些畸形。

幽灵。秦一隅给出的恰如其分的定义。的确是天才。

南乙无目的地弹着琴,很沉重的一段贝斯,有些怪异,听上去绝对不像是一首情歌会有的贝斯线。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又是喜欢他什么呢?南乙感觉自己好像在翻一本湿透了的书,每一页都沉重无比,黏在一起,他很小心地分开,仔细地阅读每一行字。原本印刷着偏执、控制欲、收藏癖的字句,被染上其他页的油墨,糊在一起。他越是想仔细看,越看不清。

可当他气馁地想要合上这本书,却发现,原来每一个字都是“爱”。

他是一只永远找不到线头、最后把自己困在毛线堆里的猫咪。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和废物有什么区别?这是南乙曾经笃信的。可现在他才了解,原来有些事是自己无法凭意志扭转的。

爱上一个人,是必经的失控。

无法通过其他人找到南乙,秦一隅果然着急了,连打两个电话,照南乙想象的那样,主动自投罗网。

“躲这儿干嘛啊?”秦一隅又偷偷穿了他的衣服——一件深灰色毛衣,因为接近一字肩,有些大,背贝斯的时候,领口会被肩带拽下来,露一大片,不适合录节目,他没穿过。

秦一隅的肩膀宽而平直,配上他那一头微卷的头发和懒散的气质,穿这件倒是很合适。再配上他自己的黑灰色破洞牛仔裤和有些朋克风的铆钉腰带、皮质短靴和唇钉纹身,几乎把“我玩摇滚的”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他两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从南乙开的门缝里挤进来,“找你好久。”

“写歌。”

秦一隅一听,想到昨晚的事,挑了挑眉:“给我写?”

南乙没回答。

新的房间,又没有其他人,秦一隅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抱他,可南乙使了个眼色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

可手臂都打开了,收回来也奇怪,于是他像抱兄弟那样抱了抱南乙,很快松开,又把手揣进口袋。

这时候南乙才发现,他戴了双黑色手套,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很贴合。

“你戴手套干嘛?”南乙假装一无所知,陪他演,努力表现出震惊的样子,但看上去还是没太大表情波动。

“我手好冷。”秦一隅随便糊弄过去。

开这么足的暖气,怎么可能冷。

南乙懒得拆穿他这些白痴的借口。

想到房间里被固定了机位,秦一隅就难受,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聊工作和比赛的事又怕他偷偷练琴的事暴露,于是干脆替南乙把琴取了下来。

“别写了工作狂,我们去吃饭吧。”

床上厮混到半夜三点还能跑出去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工作狂。南乙想。

到CB食堂时已经快八点,过了晚饭时间,人并不多,他们默契地点了对方爱吃的东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在同一边坐下。

食堂没有固定机位,所以平时无论是乐手还是工作人员,都很爱在这儿打发时间,不会被拍到,还能吃东西。

恋爱关系是隐秘的,公开场合许多话都不能聊,可秦一隅偏偏反骨,所以几乎每句话都是凑到南乙耳边说的。

“我帮你洗了床单了哦。”

“哎完了,我是抱去客厅的洗衣机洗的,他们不会把那段儿放到什么付费花絮里吧?到时候那帮眼尖的cpf又要戴放大镜了,截图修复之后一看,操,这不是南乙的床单吗?完了,然后咱俩就露馅儿了。”

“我得想个像样点儿的借口,万一她们哪天问我脸上了呢……”

“小乙你说……”

“你还吃不吃了?”南乙转过脸,秦一隅正要再次靠过来,差点面对面亲上。

秦一隅飞快抿起嘴唇,“吃,吃。”

前面一桌来了两个年轻女生,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一看就是工作人员,聊八卦聊得正欢,都没看到他们。

“听说资方那边会安排人来监督这次的live淘汰赛诶。”

“正常啊,这也算半决赛了吧,他们肯定想动点小心思的。”

无聊的小道消息。

沉默吃了一会儿,秦一隅手酸,靠在墙壁上,干脆把两只手都放下来,垂在身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想喝酒啊。”

南乙知道他之前有酗酒史,还挺严重。不过来到这里几乎没怎么喝过了。

他用叉子插了沙拉里的芒果,趁周围没人看,塞到了秦一隅嘴里。

“唔!”这投喂来得突然,秦一隅有些震惊地盯着他。

“奖励。”南乙靠过来,轻声说,“最近表现不错,继续加油。”

秦一隅笑着咀嚼芒果,甜蜜的汁液充盈着口腔。明明才练了没几天,可他却感觉好久没和南乙坐在一起好好吃饭了。

正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平和,前桌背对着两人的工作人员竟然聊起了恒刻,声音还挺大,但她们自己似乎没察觉。

“那个鼓手很暴躁啊,有时候我看到他自己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边走边骂人,好搞笑,都不知道谁惹了他,好像每天都有人在惹他。”

秦一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脚尖向左挪了一下,碰了碰南乙脚尖,又示意他听前桌人的聊天。

南乙低头瞥了眼他们贴着的脚尖,又抬起头。

“但是他长得好看啊,头发每天都是炸毛的,好可爱。”

“确实,有种你敢亲他一口他会条件反射出拳的既视感。键盘手就好多了,沉稳又温柔,上次小刘说跟拍他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护着他呢,说让他小心台阶,好苏。”

“总感觉他是白切黑,就是看起来很予取予求其实很会玩弄人心的那一类,要是真的掉进圈套了,跟他表白了,他说不定会说,啊,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没想到让你误会了。”

“味儿太对了……怎么说呢?恒刻这个乐队整个就透着一股浓浓的渣男气息,尤其是俩主唱。你看秦一隅……”

秦一隅挑了挑眉,听到自己成了新的八卦对象,乐得勾起了嘴角,恨不得支起两只耳朵仔细听听对方怎么评价。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嘻嘻哈哈的混球,只上床不谈感情,提裤子就跑的类型,你跟他讲真心,他只想你的真心好不好玩,不好玩就滚蛋。”

这也太以貌取人太不客观了吧,我可是纯爱战神诶。

别说只上床不谈感情了,我可太喜欢谈感情了,单方面谈了四五十天!

正在心里为自己辩驳时,忽然感觉南乙的手靠近了他垂着的手,很轻地碰了碰他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腕。

原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可很快,那只手稍稍向上,指尖在他手腕的皮肤有意无意地滑着。

下一秒,那用来勾弦的手指,竟然勾开了他手套的边缘,贴着皮肤探进去。

那一瞬间像过电一样。

南乙也没吃了,左手支着,掌根托着脸。前面的工作人员还在继续聊天。

“确实,我也感觉秦一隅应该是感情史很乱的那种,乐队男诶,有几个纯情的?他出道又早,长得就是很花心的一张脸。南乙好像还好点,至少比他正经。”

可这个被形容为“正经”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中指和食指深入到秦一隅的手套里,带茧的指腹贴着掌根一点点向下,摩挲掌心。

明明也不算什么亲密之举,但却硬生生被他弄出偷情的感觉。

薄的黑色手套被细白修长的手指撑开,被裹住的那只手,迅速地起了一层薄汗,很热,很痒。

“南乙正经?他更绝了好吗?长了一张天生就很懂怎么伤害人的薄情脸。总感觉,就算你对着他哭得跟泪人似的,他肯定也无动于衷,反而还会像平时一样冷脸说:‘是我要求你喜欢我的?你自己伤心,和我有关系吗’,你懂吧。”

听到这里,托腮的南乙转过脸,看向秦一隅,那眼神似乎在问,你觉得她们说得对吗?

他的手指像蛇一样,更深的往手套里钻,甚至还顺便挠了挠秦一隅蒙着汗的手心。

秦一隅真的很想知道南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撩拨人的招式,还是说他天赋异禀?他想不明白了,只知道再这么任由他钻下去,迟早要摸到他指尖的血泡。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get到了,南乙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说腻了别来烦我的……”

秦一隅突然开口,很大声说:“诶这谁的钱掉了?”

前桌的两个女生几乎同一时间往地上看,然后又回头,谁知直接看到了两个八卦对象。南乙摆着她们描述中的那张冷脸,而他旁边的秦一隅则微笑着冲她们挥了挥手:“嗨~”

看到两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秦一隅笑得更开心了。

“您二位吃好喝好啊,认识我俩吗?我叫秦一隅,他叫南乙,恒星时刻的主唱。”

贴脸开大的尴尬实在难以直面,震惊了几秒后,她们直接端着餐盘跑了。

而南乙甚至还没有抽出他的手,更往里伸,刚碰到指尖的瞬间,就被秦一隅给抓住。秦一隅的手想抽出来,但被南乙攥住了。

“干嘛啊。”秦一隅笑着靠过去逗他,“摸个手都摸得像床上打架一样。”

可很快,他就愣住不说话了。

因为南乙在桌子下悄悄地和他十指相扣了,尽管几秒后,他就彻底地抽离了。

但秦一隅的心跳还是没平复,耳朵也红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然后埋头到手臂里,像只鸵鸟。

“手套质量挺好的。”

弹琴估计也不会滑。

秦一隅服了。这人刚刚光天化日做出这种事,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冷静地给出这种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手套质检员呢!

“你都从哪儿学的啊?”秦一隅偏过头数落他,“年纪轻轻,怎么一肚子坏水儿?”

南乙还是手托着腮,垂眼看他,轻飘飘说:“你啊,花心乐队男。”

“不是,我怎么就……”

南乙低下头靠近了,低声说:“你的手每次就是这么从我衣服下面钻进来的。”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秦一隅的手,力道很轻。

听着这话,盯着南乙这张被评价为薄情的脸孔,秦一隅能毫无障碍地联想到他夜晚的样子,鲜活的、被欲望支配的模样,一点也不冷淡。

他也从没说过“你伤心和我有什么关系”,相反,他会在他怀里轻声说,我不会让你伤心。

一想到这些其他人都看不到,秦一隅得意极了。

“都怪我,把你带坏了。”秦一隅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晃了晃,笑嘻嘻说,“咱们俩渣男凑一块儿互相伤害得了,千万别去嚯嚯别人。”

南乙也笑了:“你说你自己就行,别带我。”

“你不是?那是谁进来就把初吻给丢……”

南乙拿了块面包塞住了秦一隅的嘴,差一点儿就想直接告诉他,又怕他爽得在食堂发疯。

还是算了,按计划来比较稳妥。

没有拆穿秦一隅的把戏,之后的一两天里,南乙还是有条不紊地写歌、排练,为比赛做准备,这个与世隔绝的园区就像是一个乌托邦,他身在其中,和一大帮朋友待在一起废寝忘食地创作,很多时候都差点忘了自己背负着什么。

而在和秦一隅在一起之后,这种忘乎所以的感觉更甚。他仿佛处于失重状态,漂浮在恋人用双手掬起的云朵中,被快乐麻痹。

直到一阵来电的震动,将这片云震得瞬间消散,他落下来,回到拖拽他十数年的泥沼之中。

“喂?”

南乙很意外,因为祁默很少会主动打电话,他们通常会用其他的方式联络。不过这次的电话也不是祁默本人的,是一个未知的座机。

“我在外面,长话短说,南乙,张子杰失踪了。”

窗外阴云密布,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深灰色,南乙拉上窗帘,沉声问:“发生什么了?”

“和你说的一样,他确实去找了陈韫,也被打了一顿,我跟着他的时候,看着他一瘸一拐出来的。”祁默继续道,“消失前一天他还和阿姨联络了,发给她一个文件包,里面有一些照片视频和聊天记录,说这只是个开胃菜,剩下的还在他手里,要当面给现金,开的价格都是天文数字。”

“阿姨先拢着他,说要找领导谈谈,结果第二天人就失联了。我看了,最后的定位在海淀的一家酒吧附近。”

“南乙,现在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恒星时刻是四渣男乐队,和我们海鲜烧烤有什么关系()

今天眼睛过敏了,看屏幕有点费劲,写得比较少,sorry宝贝们(不用担心,吃了氯雷他定已经好多了,可能是因为我手碰了过敏原又揉了眼睛,就肿了)

——延迟小剧场——

不小心偷听到墙脚,殷律涂鸦也没画,回自己排练室了。

第二天,他在食堂排队买菠萝包,结果看到了隔壁窗口排队的严霁和迟之阳,脑子里突然闪回了昨天秦一隅说过的话。

“…………我就把你喜欢迟之阳的事告诉他,我吓死他………………”

诶?

严霁喜欢迟之阳?

于是殷律开始了视奸之旅。

在食堂,他坐在两人隔壁,一边吃菠萝包一边盯,看见严霁给迟之阳夹菜。迟之阳说打鼓打出汗了小辫子碰到脖子就痒,严霁就给他拿住小辫子,让他喝汤。

在电梯里,他看着严霁给迟之阳摘护腕,迟之阳说护腕戴久了好痒想挠,严霁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挠,说一会儿给冰敷。

冰敷?至于吗?

殷律站在后面愣愣开口:我手指头弹出血了也没冰敷过。

迟之阳:?谁问你了?

殷律:啊,你脸红了。

迟之阳:你有病吧!谁让你盯着我看了?

殷律:为什么不能看?脸长在外面没有长在肚子里,就是给人看的。(没表情,没语气,没起伏)

迟之阳:啊?你在狗叫……(看一眼严霁的眼色,改口)不是,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想找麻烦?你是不是想挨打!

严霁:别吵架(有些苦恼)殷律你也别说了,小阳脾气是有点暴……

迟之阳:我怎么了!我哪儿暴躁了!我脾气好得很!

殷律盯着迟之阳,好奇,要是这时候把那件事告诉他会怎么样?会爆炸吗?

于是他开口:我听说严霁……

还没说完,电梯门打开了,门外是南乙。于是殷律眨眨眼,忘记上一秒要说什么了,跟着南乙又坐了一轮电梯。

南乙os:莫名其妙。

但他把迟之阳害惨了,迟之阳半夜醒来都是:

“听说什么?听说严霁什么???操,说话说一半儿我要把他嘴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