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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开学,林暮是那种少有在最后几天不用疯狂赶作业的学生,他的作业本被孙海提前一个礼拜要过去抄,两人约在星巴克见面,林暮带了笔记本电脑,一边上网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孙海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新鞋,真情实感地表达了一番柠檬它为什么这么酸的朴实想法,林暮嫌他烦的很:“你到底要不要抄了?”
孙海按着作业不给他抢,又问:“你暑假都去干嘛了?问你姐又不说,约你又出不来,大热天的,水上世界它不香吗?!”
“香。”林暮懒洋洋地道,他催着,“快抄。”
孙海不高兴了:“你这一点同学友爱情都没有,急什么?还约了人?”
林暮托着下巴要笑不笑:“我还约了小鹭鸟。”
“许一鹭?”孙海叫起来,“你约他干嘛?和我抢作业啊!”
许一鹭当然不会和孙海抢作业,他是二三级视力残疾,左眼只有微弱光感,右眼稍好一些能模糊看到点影子,除了戴特殊的矫正眼镜外,他出门仍旧需要盲杖。
林暮说要去接他,许一鹭不肯,于是两人约在了离对方家里最近的CBD,孙海只是个顺带的。
大早上星巴克的人不多,许一鹭到的时候,林暮特意到门口去接他。
许一鹭把盲杖收起来,摸到了林暮的手:“孙海也来了?”
“来了。”林暮笑,打量着他脑袋,“你剪头发了?”
许一鹭长得比林暮还要矮一些,更白更瘦,他抿着唇露出个文气的笑:“剪了一点,怎么样?”
林暮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认真比了个大拇指,说:“我们小鸟贼好看。”
许一鹭的暑假作业都是自己做完的,这点孙海特别佩服,坤乾一中为了增进特殊学生和普通学生的关系,同时锻炼特殊学生的社会适应以及独立能力,一半课程都是合并上的,其中包括重点班级。
但重点班也一样需要看成绩,许一鹭是唯一在特殊学生里,成绩能跟得上重点班的励志学霸。
孙海虽然现在跟狗一样地抄着林暮作业,但他是个考试脑子,不思进取的同时还能保持成绩中游。
“最近视力有恶化么?”林暮看着许一鹭的眼镜,忍不住问道。
许一鹭摇了摇头:“还好,我妈请了国外的专家,这眼镜也是新配的,右眼现在能看到点东西了。”
林暮凑近了他:“看得到我吗?”
许一鹭又笑了:“看得到,小帅哥。”
要说坤乾一中能成百年名校,历届在东区都升学率第一不是没有道理,除了政府支持,收纳特殊学生这种既赚声誉又赚口碑的事情外,对普通学子的高压教育也功不可没,再加学校一旦有名了,赞助更是源源不断,富家子弟入学,不论是真来读书还是家长没空管,怕小孩儿学坏,干脆一省百省,送进来接受管理调教的,反正都是真金白银用在了刀刃上,学校师资力量越发强大,硬件设施也更加完备。
许一鹭的父母条件就很不错,毕竟光每年用在治他眼睛上的钱对很多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林暮和许一鹭说着话有些走神,他忍不住想起了陆戎来,接触那么多天,陆戎的条件他或多或少也能看出来些,要说多差不至于,但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今年新生你们打听过没。”孙海边抄着作者边不甘寂寞地问两人,“有几个特殊班的?”
林暮:“特殊班就是个摆设,主课还是和普通重点班一块儿上的,你能别把人家想那么另类吗?”
孙海振振有词:“那不行,你姐在我这儿就是不一样,坤乾校花,一朵无声的绝美雪莲。”
林暮快被他恶心吐了,冷冷道,“死心吧,你追不上的,脸不行。”
孙海:“……”
许一鹭也似乎有点好奇,说:“新生军训大概能见到几个?”
林暮乐了:“你想看啥?漂亮学妹?”
许一鹭被他打趣的脸红,小声道:“我也看不见啊……”
“看不见怎么了?”林暮笑,“你心里头能看见的不比我们少多少。”
许一鹭愣了下,没说话,他似乎极不好意思,两颊红到了耳廓,忍不住自己捏了捏耳垂,转移话题道:“你姐姐呢?最近下棋顺利吗?”
大部分非专业人士不怎么懂国内围棋定段升段的规则,就算向林暮打听,也都简单用下棋两个字代替。
真要说深了,林暮其实也不太懂,只知道上半年林朝杀进了省围棋协会的前十,下半年要比全国的。
有个太厉害的姐姐,就显得弟弟普通了不少,特别是林朝本身体质还特殊,每次媒体有关这方面的报道,她都是站C位的那一个,以至于东区这一圈邻里聊起林燕来家,说到姐姐那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林暮反倒不怎么提。
三人边聊着些近况,边等着孙海抄作业,许一鹭的矫正眼镜因为样子特殊,等星巴克的人真正多起来,许多不明目光也会时不时探究地落在他身上。
许一鹭好似没什么感觉,林暮却不是太舒服,他捅了捅埋头苦干的孙海,低声道:“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
孙海抄得正战况激烈,懵懵懂懂地抬起头,莫名道:“啊?为什么要换?”说完,正巧看到坐在对面的一个陌生男人正盯着许一鹭看,光盯着还不算,又指了指许一鹭手里的盲杖,对着身边的女伴做了个类似“瞎子”的动作,很是恶意又嫌弃地笑起来。
孙海的霸王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他刚想发作,便被林暮拉住,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一鹭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正低头认真嗅着林暮给他买的饮料,林暮不肯告诉他买了什么口味的,只说他一定喜欢,所以许一鹭只能靠闻的来辨别。
许是离得太近,他的鼻尖蹭上了一点奶霜,惊讶地“哎呀”了一声。
“有奶油诶。”许一鹭非常爱吃甜食,他像小孩儿似的高兴道,“你买了抹茶星冰乐吗?”
“这个比较甜。”林暮收拾了电脑,他扶着许一鹭的手,把人拉起来,“我们换一家,去吃更甜的。”
许一鹭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撑开了盲杖,孙海还在气头上,但也明白林暮是不想让许一鹭知道了不开心,他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用力搂过了许一鹭的肩膀。
“隔壁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点,里面的泡芙奶油特别多。”孙海故意说得很大声,像是要给许一鹭撑腰似的,大方道,“哥哥请客,给你买十个!”
许一鹭皱着眉,似乎有些嫌弃,他说:“十个就想当我哥哥了,你占我便宜呢?”
当然,许一鹭不但得了孙海的十个泡芙,还吃上了林暮给他买的蛋挞,这会儿小鹭鸟的嘴是叭叭地甜,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干净利索,最后三人吃完了晚饭才散,孙海拿了林暮的作业本,一块儿送许一鹭回家。
等林暮到家里时,林朝还在棋房里打棋谱,江婉虽然没什么当家庭主妇的技能,但下海经商那是强项,一家四口前年换了东区的联排别墅,林朝有个单独的房间专门用来打棋谱。
夜深人静,父母已经睡了,林暮洗漱完出来,棋房里的灯还亮着,他赤着脚走上楼梯,安静地只能听到落子的声音。
他在心里数着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棋盘格子上,林朝背对着门,始终不知道弟弟来过,又走了。
林朝这一晚一直打到了半夜,第二天也泡在棋房里没出来,直到开学前一晚,林暮才在饭桌上看到了她。
“输棋了?”林暮比划着手语问道。
林朝的表情平静,动了动手指:“训练,输了一盘。”她抬起下巴,又笑了一下,比手语道,“但我下次一定会赢。”
林暮跟着笑起来,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五指微微合拢,屈起肘部,仿佛是要抓住夏天最后的尾巴似的,紧紧地,握住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