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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相殿内。
后臀传来清晰的痛感,趴了一整日什么也没做成的霍少煊冰着俊脸,百无聊赖地从碟子里捻起一块梨肉,正准备塞进嘴里,外头就传来双晟的嗓音。
“公子,任老与陈状元求见。”
想必是刚下朝过来探望,如此一来,恐怕那人也快来了。
霍少煊不动声色地将碟子塞进床铺里边,用被子盖上,这才重新趴下。
“进。”
“相辅大人,义荣罪该万死!”陈义荣羞愧难当,快步走到他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霍少煊连忙起身:“陈状元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
任老见他撑起身子就要起来,吓得立即将陈义荣拎起来,双晟贴心地为二位搬了椅子来,任老坐下后见霍少煊脸色煞白,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岂有此理!”
霍少煊见状抿唇一笑:“任老,莫要见气。”
“我如何能不气?”任老余怒未消,“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陛下怎能当即定罪,当真是荒唐!”
“任老,如今朝堂之上并非当年般清净,牵扯繁多,里头有许多名堂,陛下如今根基不稳,也有难言之隐。”
“皇家的恩怨,自古以来便没个消停,老夫若非告老还乡,恐怕也被卷进是非之中难以脱身了。”任老忽然笑了笑,感叹似的道:“老夫没那救世的仁心,但好在尚有仁心之人。”
“引路者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可惜浑水难趟,以至于世间无几。”
霍少煊神情微顿,倏地抬眼,却发觉任老神情并无异样,似是随口一提,旋即感叹地摇了摇头。
他薄唇微抿,正欲说些什么,外头就传来异动。
“这是?”
霍少煊拧眉朝一个方向看去。
陈义荣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外头恐怕是许三清和苏大人,正在行刑,那丁生受人威胁,陛下仁厚,念在其还有良知,母亲又重病,让人给了些银钱便送回去了。”
霍少煊听着那明显的痛呼和棍子落下的闷响,沉默片刻:“可为何会在我门前行刑?”
陈义荣欲言又止:“陛下吩咐,我等也不清楚。”
“还能怎么?”任老冷哼一声,“先递个台阶过来呗。”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嘟囔道:“少煊就是性子太好,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恐怕要受人欺负哟。”
门外,气氛微妙。
秦修弈身后跟着魏庭轩,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门前。
双晟为难地端着汤药,陛下不发话,他也不敢出声。
方才他不过一个取药的功夫,回来就见陛下朝着公子房里走去,他当即就想弄出点动静给个暗号,结果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心中一寒,立即垂头不语,唯恐生出什么误会来。
秦修弈其实只是随意一瞥,谁料正要抬手叩门便听见任老那句“受人欺负”,身形一顿。
后头跟着的魏庭轩嘴角抽了抽,心说任老这说的什么话。
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怕就是躺在塌上的那位啊!
眼见秦修弈半晌未动,魏庭轩只好自己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陛下。”
秦修弈神情莫测,无声哂笑一下,抬手掸了掸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推门而入。
方才里面的人听见那声咳嗽,皆已沉默下来,任老并未觉得尴尬,仍然理直气壮,但还是知礼数地起身,先对着秦修弈一行礼,旋即转身朝霍少煊道:“我二人来也是瞧瞧你伤势如何,既然陛下来了,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陈状元也连忙道:“是啊,相辅大人这段时日还需好生修养,义荣就先告辞了。”
霍少煊点点头:“二位客气了,双晟,送客。”
“是。”
双晟正准备将药碗放在桌上,半途却被人抢了去,他微微一愣,下意识抬眼,却瞧见秦修弈没什么表情的脸,双晟立即垂下头,行礼告退后领着任老与陈状元出门。
霍少煊看似面色憔悴,暗地里不着痕迹地将那盘梨子往被褥里埋了埋,而后便强撑着起身,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薄汗。
这倒也不完全是装的。
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他的肩膀:“霍爱卿,不必多礼。”
霍少煊掩唇轻咳,哑声道,“谢陛下隆恩。”
秦修弈淡淡垂眼,看着他微白的唇色,拿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收紧:“伤势可有好些?”
“不过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霍少煊并不抬头,低垂着眉眼,平白无故显出几分脆弱,“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
“先将药喝了。”秦修弈知晓这张嘴里又要说出一些他不爱听的话,立即出言打断。
霍少煊盯着递到眼前的汤匙,动作一顿,旋即忙道:“陛下,不可,双晟待会儿便回来了,怎敢劳烦陛下唔咳!”
“陛下!”魏庭轩见状立即瞪眼,出言提醒却为时已晚。
秦修弈拧眉将汤匙怼到他唇边,碰到对方的唇齿发出清脆的一声,旋即霍少煊神情痛苦了一瞬,他心中一惊,顿时心虚地收回手。
“陛下,这药正烫着呢”魏庭轩神情复杂,心急地小声提醒。
霍少煊先是被磕到牙,而后就被烫得一激灵,疼得他抽气,心中暗骂。
秦修弈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下意识抬起袖袍为霍少煊擦去唇边的药汁:“……朕一时疏忽,爱卿可还好?”
霍少煊鼻尖浸着淡淡地龙涎香气息,过去九殿常常被秦帝叫去,身上便经常沾染着这股气味,他忍不住晃了个神,再抬眼便对上了秦修弈同样微怔的目光。
两人间气氛微妙了一瞬。
秦修弈垂下眼,动作自然地收回袖袍,搅了搅碗里的汤药。
魏庭轩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陛下,听说吹一吹会凉的更快。”
秦修弈淡淡瞥了他一眼,魏庭轩立即噤声,余光却瞥见陛下顿了一下,慢慢垂头,敷衍地吹了吹,而后递到霍相辅嘴边,简言意骇,“喝。”
霍少煊:“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