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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明媚的黑森林。
佩因特站在原本迷失塔所在的地方,无奈地挠了挠头。他只是出去一段时间处理佣兵团的事情,结果一回头,迷失塔没了。
这里只剩下一片战斗后的焦土。草皮被破坏殆尽,土壤直接翻在外面,散发出血腥气和烧焦味。
佩因特撇了撇嘴。
那群恶魔玩家闹了挺大的阵仗,诺尔他们肯定会紧急转移据点。
还是去葡萄领找将军吧,就他观察,乐土的成员们委屈什么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胃。无论迷失塔迁移到了哪里,将军肯定少不了提供新鲜食材。
看来自己一时半会找不到塔,要不趁这个机会多收集一点信息?诺尔不会瞒他重要情报,但空着手见面不太合适……
佩因特打了个哈欠,手中魔杖随手一挥。新绿的光芒闪过,一只埋伏已久的巨虫翻倒在草丛中,腥臭的汁液缓缓漫出。
佩因特遗憾地看着它:“这玩意儿没法填饱肚子。”
迷失塔把他的嘴巴养刁了许多。惯用的干肉和干面包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就算凑合,也得要配上香辛料的新鲜烤肉。
说起来,迷失塔炖的鹿排骨很好吃。要么他先去猎头鹿,待会儿还可以多弄点肉送给将军,换几瓶好点的葡萄酒。
前教皇先生的思维在“诸神之战”和“午餐食谱”之间左右横跳了会儿,最终停在了“午餐食谱”上。
只是他刚要迈步,一把剑擦过他的靴子,斜斜插到了他身前。
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标准的生命神殿消耗品。日常外出时,骑士们总喜欢带着这种剑。那些价值不菲的神兵利器,大家更倾向于在重要战斗中使用。
但自己面前的这把稍稍有点不一样。
它自身的气息被压到近乎于无,可在这个距离,前教皇先生还是能认得出来——那是他保存过一段时间的“支配者”。
不知道谁给它加了隐蔽魔法,它的力量收敛了许多,那华丽灼目的外形也变得内敛非常。
有意思。
以尤金的能力,肯定做不到改造充满神力的剑。鉴于神殿内的一切奇迹都要上报,盗星索那家伙准是知道了剑在尤金手中。
它甚至进一步封印了剑的气息,方便虔诚的尤金先生随身佩戴。
“就算你这么拦我,我也没钱请你吃午饭。”
佩因特脚尖一勾,刚想随手抓起长剑。只见一道流光闪过,那剑自行飞回了来处。
尤金拨开灌木走出来,脸上并没有笑容。
“我记得生命神殿的调查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佩因特笑嘻嘻地转身,手却擡高了魔杖。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骑士尤金嘶声道,举起手中的“支配者”,“你不是一个适合人海战术的对手,我带上部下也没用。”
“那天晚上,你没有参与乐土的战斗。但这一路下来,你都在追随乐土。那么既然乐土据点紧急迁移,我有理由怀疑——”
“等等等等。”佩因特摸摸下巴,“你居然认为我是‘乐土魔王’的部下,我太失望了。”
“难道不是?”尤金的声音骤然紧绷。
佩因特摆摆魔杖,郑重其事地开口:“当然不是,我是‘乐土魔王’的合作伙伴。”
有那么几秒,尤金身上爆发出一阵杀气。他发梢摇动,气势吹起一阵浮尘。佩因特笑咪咪地站在远处,只当没瞧见。
“不错的剑。”佩因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我听到了女神的声音。”
尤金剑尖直指佩因特,“她要我随身携带这把剑,这把剑解封之时,对手就是神的敌人,我的目标。”
“这剑对你没有反应,佩因特。如今魔王的军队正式现世,如果你愿意回归神殿,我会以女神的名义为你担保。”
“我可真感动。”佩因特波澜不惊地回应道。
那把剑当然不会有反应,毕竟戈弗雷・佩因特的死将成就神。
只要有这个预言在,彻底把握局面前,盗星索不会随随便便动他。
佩因特的目光移向那把剑,一片阳光自树叶间垂下,刚好被尤金挑在剑尖,如同一滴融化的太阳。
场面还挺像那么回事,佩因特轻轻拨开剑尖。离开那束阳光,整把剑立刻黯淡下来。
原来如此,盗星索使用了这样的说辞。
与佩因特的猜测差不多,发现“支配者”后,盗星索故意让尤金保留这把剑——按照盗星索的思路,“支配者”准是由佩因特想方设法弄到手,借女神之名转赠给尤金的。
鉴于佩因特当过生命神殿的教皇,盗星索对“佩因特”绝对有所关注。祂知道,作为土生土长的塔赫强者,戈弗雷・佩因特不可能百分百信赖一群异界来客。
佩因特增强本土势力,等于变相防备乐土,盗星索搞不好还会看乐子。
等时机到了,它会在诺尔他们面前解封此剑。尤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剑而上,刺向真正的创世神。
多么单纯的孩子,多么好用的武器。
“……我知道,你认为当前的神殿过于强势,渎神的处罚太过严苛。”
他的面前,尤金还在继续,“女神同样不会赞同这些,你心中仍存着女神的教义。这是神殿内部的腐朽,在解决魔王后,你大可以亲自监督整治这些行为……”
“我突然理解了一些感受。”佩因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尤金的声音戛然而止,焦土之上,他严肃地瞪着这位名义上的“教父”。
“之前我倾听过信徒的烦恼。”
佩因特语气平和,“某些人的前任喜欢死缠烂打——这种人坚信自己只是犯了一点错。只要做出保证,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一切必须回到从前。”
“尤金先生,你还年轻,不要沾染这种令人扫兴的思想。”
话音刚落,魔法护盾与剑锋猛烈相撞。周遭的碎石被吹向四周,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尤金的脸上满是怒火,佩因特撑着魔法护盾,还在兴致勃勃地火上浇油:“孩子,质疑教条,改变神殿,那是虔诚的信徒该做的事。”
“现在我可不关心神殿的想法,也对女神没有任何兴趣。”
硬要说的话,他应该对“把女神拉下马”更有兴趣。
不过,他没法对尤金说明真相。佩因特太过了解那群狂信徒——无论他说了什么,尤金都会当做“魔王”的洗脑;就算他把尤金带到圣地,有自己私闯圣地在先,尤金也会坚信是“魔王”做的手脚。
更重要的是……万一的万一,尤金接纳了真相。先不说这孩子可能受到的精神冲击,盗星索也不会再留着尤金这条命。
预言中斩神的骑士,不能太早拥有立场。
诺尔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那位大人从未提过“拉拢尤金”,这件事上,他们维持着无言的默契。
“你配不上女神的仁慈。”
尤金的眼中多了些血丝,长剑又使了几分力,“既然你坚持选择万物的敌人,我会把你的手臂卸掉,强行送回神殿——”
下个瞬间,他面前强光一闪。佩因特不知所踪,他的剑刃挥了个空。
尤金立刻认出了那种魔法波动。该死,那是短距离传送魔法!
这种道具非常珍贵,八成是魔王军队提供的。换做平时,他不会错过发动道具的小动作。佩因特肯定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胡言乱语激怒他。
……又让那家伙逃跑了!
尤金做了个十几个深呼吸,才成功调整好面部表情。
为什么不战斗?
这次他故意只身前来。“支配者”没有解封,这意味着戈弗雷・佩因特能够与他一战,胜算还不小。
如果佩因特真的与魔王合作,“杀死尤金・麦洛伊”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就算不考虑诛杀伪神的预言,杀死象征着神殿的骑士团长,也绝对是大功一件。
尤金如何都想不通,到了现在,他仍然无法看透那只笑咪咪的老狐狸。
……佩因特,你究竟在想什么?
葡萄领城内,将军的秘密会客室。
“教育年轻人真麻烦啊。”
佩因特一屁股坐下,呻吟着按压手腕,“不能放着不管,不能管得太死,还要担心被外头的家伙带坏。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那是你的烦恼,我通常会把不听话的家伙杀掉。”
将军翘着腿,愉快地品尝下酒乳酪。如今她穿得简单干练,两条结实的手臂暴露在外,那双镶着宝石的手套无影无踪,反倒是酒杯边多了把珠宝装饰的匕首。
那匕首散发出毒药和鲜血的味道。
“你就没有问题想要问我?说真的,你的适应速度快得惊人。”她又冲他挤挤眼,炫耀着自己大小一致的正常眼睛。
“没有提问的必要。除了那一位,别人做不到这样的事。”
佩因特依依不舍地掏出钱袋,“今天的午餐恐怕要麻烦您了,我本来想带鹿肉当见面礼来着。”
“你的反应可真是没意思,不愧是众生平等的神父大人。”
将军耸耸肩,从钱袋里随意抽了几枚银钩。“鹿肉我这有,你凑合著吃吧——乐土那边来了消息,我会通知你。”
“谢了。”佩因特端起茶杯。
他的茶还没碰上嘴唇,一个火圈就在会客厅中央张开。
火圈开得非常小,比人脸大不了多少。一股奇妙的力量环绕着它,佩因特感受不到任何魔法波动。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火圈彼方。
“我需要香料、盐和糖。”诺尔压低声音,活像在做什么不法交易,“还有美好祝福的甜点,越多越好。”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创造?”坎多撑着火圈,非常不满地抗议。
“因为制造金子最省力,诺尔还有其他工作。”伴随着忒斯特的嘀咕,一只手穿过火圈,用力戳了下蜡烛。蜡烛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再吭声。
目睹一切的佩因特:“……”
还是当没听见吧。
“您好,佩因特先生。”
发现佩因特后,诺尔把火圈扒大了点,“抱歉,之前我们转移得太着急了,没来得及通知您。”
“我们现在的位置比较……呃,特殊,不方便接待漂流佣兵团。如果您在意这一点,留在将军这里就好。”
“那就这样。”佩因特微笑着点点头。
看来对面还没有明确的作战计划。没关系,他可以等。
接下来,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将军看了看两边,突然起身:“我去下令准备物资。”
“看来您有悄悄话要说。”佩因特抿了口茶水。
“是的。”
将军离开房间的当口,诺尔立刻开口,“恩彼利克・阿尔瓦是盗星索的化身,请您小心。”
佩因特的动作顿住,紧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诺尔有点抱歉地看着他,缓缓缩回脑袋。
就算佩因特先生不再信奉生命女神。“曾为生命‘女’神证婚”“曾去生命‘女’神家吃饭”这些事,估计还是会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
“差不多就这些,剩下的之后再——”
“等一下!”
眼看诺尔要离开,佩因特连忙开口。他起得太急,茶水打湿了长袍下摆。
“等等,大人。您先告诉我,如果那家伙是盗星索的化身,那艾芙拉女士和两个孩子……”
“现在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诺尔的情绪有些低落。“您放心,我们不会草率行动。”
没错,不久之前,“狩猎盗星索”的讨论出现了瓶颈。
没人知道为什么盗星索的化身会组建家庭。
索罗提出,没准艾芙拉女士是盗星索跨越物种的真爱,可以作为突破口。
忒斯特坚信恩彼利克的人性比自己更稀薄,他的家人不过是某个阴谋的组成部分,甚至是后备武器。
幸运的是,大家的结论很统一——弄清事实前,谁也不想贸然动手。
“不如这样。”
佩因特沉思了几秒,“祂对我还没有失去兴趣,也不确定我是否知道化身的事。这个时机正好,我再去阿尔瓦家做个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