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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个人一起来选比较好。”
撒克熟练地翻动抽屉,“还是说,您想要为您的爱人准备惊喜?”
他拿出六个精致的小盒子,在忒斯特面前排成一排,挨个打开。深色的丝绒上,装饰着六对风格迥异的美丽婚戒。
“惊喜……也许吧。”
忒斯特细心查看着那排戒指,“我们没必要留着现在的戒指。那个证婚人是个十足的恶棍,我们刚刚才摆脱那家伙。”
“您的选择很明智,确实不该留着糟糕的记忆。”撒克・弗拉玛深表赞同。
六对戒指都非常漂亮,它们用了最好的金银珠宝,雕刻和设计也恰到好处。从精致华丽到古朴大气,每一对都让人挑不出错。
戒指内侧都带有不起眼的匠人标记,像扭曲的三齿叉。忒斯特知道,那是弗拉玛的“F”变体,它证明这些戒指是弗拉玛家的作品。
父亲曾经专门把它画下来,骄傲地展示给他看。
“全都很完美,先生。”忒斯特盯着那个小小的标记,“我想我需要您的建议。”
“明白了,您想要按照爱人的喜好买。来,聊聊您的爱人。”撒克习以为常地“哦”了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忒斯特似乎被“爱人”这个词砸中了,他安静了半晌,才成功组织好语言。
“他喜欢银白色。”忒斯特咕哝,“他不喜欢浮夸的装饰,太华丽应该不行……他的性格很温和,也不怎么穿暖色的衣物,张扬的艳色不合适。”
“对了,他有一头黑发,眼睛是很漂亮的亮青色,像蓝闪蝶的翅膀。唔,他非常适合蓝色月长石……”
大概是他给出了吓人的预算,面前戒指用的全是更加昂贵、注重切割工艺的贵重宝石,其中并没有蓝色月长石。
撒克犹豫片刻,撤掉了四对戒托精美繁复,宝石过大过艳的戒指。他翻找一番,又拿出两个盒子补上。
这次他选的全是银白戒托,冷色宝石的款式。就像他对面前的白魔鬼无动于衷,撒克也没有对忒斯特口中的“他”面露异色。
“继续聊聊那个小伙子。”他调整着戒指的位置,鼓励忒斯特继续。
疯修士从不轻易向陌生人谈论私事。但是撒克・弗拉玛不是陌生人,尽管他们头一回进行这样……正式的对话,忒斯特想。
他非常擅长交易与伪装,此刻,他引以为豪的能力却突然失去了用场。
“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是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忒斯特近乎生涩地坦白道,语速有点慢,“是的,非常奇怪,而且会有很多异想天开的主意。”
“在擅长的方面,他对自己很自信。可是在不擅长的领域——比如人情往来——那家伙又会变得十分迟钝。好在作为同伴,他还算专业。”
他的父亲耐心地听着,顺手又撤下了两对戒指,换了一对新的上去。现在柜台上的戒指只剩三对。
“您对他的看法什么时候变了,我是说,变得更加特殊?”撒克・弗拉玛闲聊似的发问。
忒斯特抚摸戒指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答案。
比如他们面对巫妖沃尔德洛克时,被迫缔结婚姻契约的那一天;比如他们在琳恩的森林里,第一次交换约定的那一天。
再比如寒冬之中,他们第一次真正拥抱,自己做出关于“性命、忠诚和爱”这个可笑交易的那一天。
但他下意识想起的,是一片连天的火光。
那个夜晚,诺尔的青火第一次变得炽热。青色的火焰吞噬了寒风中的木屋与尸体,火光直刺天穹,将夜色撕得粉碎。
【我还要毁掉更多东西。我需要你,跟我走吧。】
【我的骑士先生。】
从心跳失衡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故事真正迎来了开始。
回忆过往,忒斯特啼笑皆非。诺尔守住了约定,自己的交易反而变得千疮百孔。他忍不住甩甩脑袋,吸了口气。
“一定要说的话,那是个很冷的夜晚,到处都是积雪。”
忒斯特给出了答案,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微笑,“没错,他很早之前就变得特殊了。他非常擅长制造‘特殊’。”
“噢,想了这么久,看得出你们有过很多特殊时刻。”撒克促狭地眨眨眼,“您真的很爱他。”
忒斯特看向父亲的金眼睛,没有否认:“对你们来说,这种事情好像很容易判断。”
“其实我不知道能不能给出正确的回应,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他那样的程度……”
撒克咧嘴:“哎哟,既然这么不确定,您干脆离开他吧。”
“不!”忒斯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扭过身。
“这不就完了?”
撒克耸耸肩,“告诉您个秘密,我也犯过婚前恐惧症——我妻子家境比我好了太多,我总担心我会耽误她,担心我做得不够好。”
“但我也像你一样‘不想离开’,所以只能更加努力啦。”
说着,撒克又从柜台上取走了两个盒子。
忒斯特:“……”什么叫“我也”。
据他所知,他的父亲连杀老鼠都忍不住要闭眼,他们的精神情况绝对天差地别。
不过这通对话下来,有一点是确定的——
从那个青火连天的雪夜开始,他无意中给出了诚实的回应。
【我是你的了。】彼时,忒斯特曾这样回答。
“您是对的,我爱他。”现在,他换了个说法。
“别跟我说呀。”撒克嘴里啧啧有声,拿走了仅剩的一对戒指。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您这是什么意思?”忒斯特冲空空如也的柜台扬起眉毛。
撒克温和地端详着忒斯特,他俯下身,从抽屉最里侧拿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盒。随后他将它推到忒斯特眼前,轻轻打开盒盖。
盒子里躺着一对造型优雅的对戒。
它采用了古银做戒托,镶有蓝色月长石。宝石剔透无暇,表面打磨得比水滴还要圆润。它的大小正合适,泛出动人心魄的青蓝色。
古银表面篆刻了细腻的纹路,藏着一套祝福符文,制造出稍稍粗糙的质感。古银本身拥有特殊的光泽,它与月长石交相辉映,整只戒指泛着若有若无的柔和光彩。
打眼看去,这对戒指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静谧的雪夜。
“店里最贵的戒指。”
撒克笑道,“您知道,古银非常昂贵。正常情况下,没有人用它搭配月长石。”
忒斯特把黏在戒指上的目光拔出来,疑惑地看向撒克。
“这是我和妻子一起做的。”撒克开心地表示,“抛开所谓的正常不正常,这种搭配非常美丽,不是吗?”
“如果您打算买下它们,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只要600金轮,先生。”
忒斯特了解这些珠宝的价值。600金轮的对戒确实称得上“最昂贵”,但算上这些古银和宝石的价值,父亲开的近乎成本价。
“我确实准备买下它们,但我可不想占您这么大的便宜。”忒斯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好奇。
撒克愉快地摆摆手,“知道您这么欣赏我们的作品,伊迪——我太太——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
他咳嗽两声,声音小了下去。
“而且您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太太,我看着就亲切。咳,您就当我们给您的新婚祝福吧。”
忒斯特喉咙有些干:“只是因为这个?”
撒克挠了挠头,瞧了两眼街道。最终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我有个和您状况很像的孩子。”他隐晦地瞄了瞄忒斯特的银白长发,“我希望他长大以后,也能像您一样……像您一样找到优秀的爱人,拥有体面的生活。”
“您就当是一个父亲的私心吧。”
“……忒斯特。”
“什么?”
“我的名字是忒斯特。”忒斯特紧盯着撒克的双眼,“如您所见,我是一个骑士——一个四处追杀邪教徒的骑士。”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会消灭那个制造混乱的神,父亲。
撒克愣了片刻,似乎误会了忒斯特的意思:“原来如此,危险的工作……不过我不会收回我的话。”
“先生,如果我的孩子能变成您这样的人,我会非常骄傲。”
忒斯特垂下目光,若有所思。半分钟后,他打开吊坠空间,缓慢地数出600金轮——其中还包含一部分等值的宝石,一些凑整的银钩。
最后,他掏出那枚沾有血渍的金轮,将它轻轻放在小山般的金轮之上。
“祝您幸福,忒斯特先生。”
撒克・弗拉玛双手递上戒指盒,露出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
“谢谢您,弗拉玛先生。”
忒斯特接过戒指盒,将它牢牢捏在手心。
“谢谢您的祝福。”
店门的铃声再次响起,忒斯特重新戴上头盔,离开了小小的珠宝店。
他没有回溯时间,而是继续在街道上前行。午后的太阳格外热烈,忒斯特无意识地走着,再次下意识回到熟悉的地方。
院落里的葡萄籐上结了宝石似的葡萄,院子里的秋千随风摇晃。院子里传来孩童笑闹的声音,几个小孩弓着腰扎在灌木丛里,警惕地看向屋后。
他的家。
磨损的记忆逐渐归位,变得鲜明——
那天他的父亲在外上班,母亲去骑士团看望哥哥。他的姐姐带着小妹妹在隔壁帮忙算账,隔壁的老奶奶则来看管院子里的小孩。
今天在骑士团练习的哥哥可以回家,在这一天,父母会给孩子们赠送礼物和零花钱,大家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
眼下,年幼的自己正待在家里,陪客人的孩子们捉迷藏。
忒斯特在院落外面站了会儿,院子里,隔壁老婆婆一边纺线,一边警惕地瞄着他。忒斯特顺手隐藏气息,老人眼中的警惕逐渐变为茫然。
越过熟悉的门扉,忒斯特轻手轻脚地走向后院。
过去的他染着和父母一样的深棕发丝,头发稍稍偏长,看起来甚至是乖巧的。幼小的他察觉到了陌生的脚步声,擡手就去抓蒙眼布。
忒斯特随手一挥,那布料便紧紧贴上了男孩的双眼。
原来是这样。做完这一切,他不由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原来是这样。
忒斯特转身走向室内。他拐过一条又一条走廊,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穿过一道道大大小小的门扉。
他停在了弗拉玛家的秘密祈祷室,走向家人一直以来供奉的恩人画像。忒斯特伸出手,抚摸画布上开裂的颜料,以及由那颜料勾勒出的神明微笑。
他的诺尔。
忒斯特知道,他的神在未来等待着自己。他握紧了手中的戒指盒,眉眼柔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嗒哒嗒哒的轻巧脚步声。
“你是谁?只有我的家人知道这个房间,厄尔不会做这种蠢事。”儿时的他嘶声开口,像是恐吓敌人的幼兽。
终于,忒斯特心想,他终于明白了一切。忒斯特半蹲下身,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头顶。
“你今后会经历许多事情,你的人生会充满疑问。”他说,“无论如何,你会费尽心思活下去。”
这些话并非预言,也不是宽慰。忒斯特知道,它安抚不了曾经的自己,它只是一个句点——宣告胜利的句点。
看着幼时自己困惑的脸,忒斯特提起嘴角。
“一切终将结束。”他温声说道,“神深爱着你。”
……
离开弗拉玛家的宅子之后,忒斯特在附近的长椅坐下。
他看见母亲与哥哥有说有笑地走进院落,他看见姐姐抱着年幼的妹妹、哼着小调推开家门。他看见提前关店的父亲满面春风,拎着钱袋和水果往家里赶。
弗拉玛家的房子渐渐充满笑声和打闹。
此刻弗拉玛一家全挤在厨房里。父亲择着菜,母亲煮着汤。他的哥哥卸下盔甲,忙着处理新鲜鸡肉。他的姐姐则死死盯着平底锅,确保菜肴没有烧焦。他幼小的妹妹趁家人不注意,试图洗劫软糖罐子。
忒斯特双手交握,静静地倾听着。阳光灿烂依旧,饭菜的香味从不远处的屋子里飘出来,熟悉得让人不快。
吱呀。
前门打开,幼小的他自己抓着钱袋,走出院落。是了,那天的他的任务是给大家买晚餐面包。
那个小小的钱袋里,装着十几个银钩和一枚金轮。
忒斯特看着自己最后一次踏出门扉,一路小跑向街道尽头。那个矮小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跑向喧闹的人群,跑向注定的悲剧,最终被过于明亮的日光吞噬殆尽。
“打个赌,咱们的好弟弟会买什么回来?”他的哥哥笑道。
他的姐姐警惕起来:“嘿,你不是也拿了金轮吗,干嘛要抢小孩的零食?”
“肯定是蛋糕。”他的母亲说道,“我猜今天是桃子蛋糕,季节到了。”
“妈,别鼓励厄尔!”
“蛋糕的话,那孩子会每人买一个吧。”他的父亲插嘴,“比起吵嘴,你俩不如先想想给他买点什么。”
“哼哼,我可是每次都存了点钱。等那小子成年了,我就给他买一把好剑。”
“说不定他更想在珠宝店工作。”他的姐姐气鼓鼓地说,“他的脑子比某人好用多了,我明天就去给他买宝石图鉴……”
忒斯特坐在街对岸,继续倾听。
他听着那些险些被他遗忘的笑声,听着家人们对于未来的规划。他用心地听着,直到父母因为他的久去不归变得焦急,直到他听到了自己早已失落的,真正的名字。
风停了,院子里的秋千不再晃动。他焦急的家人们离开房子,四散寻找失踪的弗拉玛家幼子。
“再见。”
忒斯特站起身,微微俯身,冲那些熟悉的身影低语道。
他结束了回溯。
下个瞬间,他回到了毁灭的比苏斯城,双脚踩在广场废墟之中。
诺尔站在他的面前,创世神收回翅膀与犄角,化作完全的人类模样。发现忒斯特安全现身,青色眼眸里的担忧快速消散。
“谢天谢地,回溯没有误差。”诺尔长吁一口气,眉眼满是关切,“见到家人了吗?”
忒斯特点点头,表情与离开时一样平静。
“都结束了。”他说。
诺尔端详着忒斯特的脸,那张脸上多了些奇异的柔和,以及微妙的失落。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忒斯特没有崩溃或哭泣,他冷静得不可思议。
还是那个疯修士,但是……
“我突然很想讲两个故事。”诺尔轻声说,“要不要听听看?”
忒斯特狐疑地看着他:“请。”
“从前有个普通的孩子,他的名字叫撒克・弗拉玛。”
“他从记事以来,就有个关系很好的玩伴。他们时不时一起玩耍,直到长大成人,他们仍然保持着联系,偶尔去彼此家做客。他们会聊很多话题——工作烦恼,生活琐事,诸如此类。”
“直到弗拉玛家消失,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忒斯特脸上的平静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诺尔。后者回以温柔的表情,继续着讲述。
“从前有个普通的孩子,她的名字叫伊迪丝・布兰科。”
“她在很小的时候,得到了一只漂亮的白猫。那只猫咪会倾听她的烦恼、守护她的生活,它默默地陪伴了她十馀年。她遇见爱人之后不久,它才平和地消失不见。”
“然后她结识了爱人的朋友,她获得了一位新的友人。她和她的爱人经常邀请那位朋友来家里做客,与他们年幼的孩子玩耍。”
诺尔伸出手,摸了摸忒斯特的发顶。
“忒斯特,刚才的回溯不是结束,它是一个开始。”
弗拉玛家在众目睽睽下被毁灭,他们的死亡被刻进命运,无法逆转。在那之后,邻里间不再谈论那一家人的事,唯一的幸存者“忒斯特”失去了真名,也失去了绝大部分关于家人的记忆。
就此,弗拉玛家的过去彻底湮灭,无人知晓,没有人再记得“作为人”的他们。
……但这同时意味着,对于既定的命运来说,弗拉玛一家的人生中拥有很多、很多的空白。
无关紧要的空白,可以填补的空白。
弗拉玛夫妇拥有的几十年人生中,可以存在一位本不该出现的朋友,或者一只本不该出现的猫咪。弗拉玛家的大儿子可以多出一位骑士同学,弗拉玛家的大女儿可以获得一位神秘笔友。
无关命运,无关法则。它们不会改变历史,只会留下更多的幸福与记忆。
“如果不用在战争上,‘回溯’是个很好的权能。”
诺尔说,“你们还有很多时间用以相识,忒斯特。”
忒斯特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痛。他有点无措地站着,思维被诺尔的“故事”砸得一片空白。
诺尔吐了口气,上前两步,抱住了僵在原地的忒斯特。
“你看起来需要一个拥抱。”他说。
忒斯特擡起眼,看向地平线处鲜红的太阳。
他在傍晚离开,在清晨归来。若不是这里的天空越发明亮,忒斯特几乎要弄混时间。
清晨很合适,他想。陌生的情绪挤压着他的内脏,它们的存在感越发鲜明,他需要尽快将它们呕出。
隐蔽的权能之下,万千庆祝的玩家之间。忒斯特结束那个拥抱,他抓住诺尔的右手,单膝跪了下去。
“我向您宣誓。”
忒斯特吻了吻诺尔的手背,语气变回往日的轻松,“这回不是技能,亲爱的,我得补一个真正的骑士誓约——我会为您奉上性命、忠诚与爱。”
“我准许。”诺尔条件反射地回应,随后才为忒斯特的后半句睁大眼睛。
但是他的骑士并未立刻站起。
“我向您祈祷。”
忒斯特将额头抵上诺尔的手背,闭上双眼,“我的信仰仍属于您,我不会将它收回……感谢您带给我的一切,诺尔。”
“不客气?”
诺尔有些茫然地说,脖子根和耳尖有点发红。这里人太多了——就算众人此刻看不见他们,人还是太多了。
他没想到忒斯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夸张的感谢。
他的教皇依然不打算起身。
“我向您请求。”
忒斯特翻过那只手,这回他吻上了诺尔的手心,“终止那个该死的婚姻契约,我们不需要盗星索的见证。现在,我正式向您求婚。”
“关于回溯前,您向我说的那句话。”他说,“这就是我的回应——”
“我也爱您,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