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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家地下走廊这一间间的房间里, 萧栗最终还是没能在附近找出裂痕。
也许是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这样的维度裂痕,也许是因为造成孙家异状的源头并不在这里。
孙麒麟被王淮的绳子紧紧地捆绑着,叫不出来, 也无法挣扎, 王淮走到一边在疯狂联络其他人。
萧栗走出地下室,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屋檐上的雨滴直挺挺地坠落下去,融入雨中,再也不分彼此。
沈蜃之站在他身边:“在想什么?”
“很多事。”良久后, 萧栗说, 他很慢地伸手接住了又一滴从屋檐落下的雨, 雨滴碎裂开来, 砸在他的鞋子上,“但是一切都快结束了。”
不管是好, 还是坏, 现实都会迎来它的终结。
沈蜃之靠在门框边:“但是我们不会结束。”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萧栗回过头, 罗珊正急匆匆地走来,王淮和他们一起,宫明明和叶家两兄弟则留在了下面“照顾”孙麒麟。
在对上沈蜃之那双仿佛捕猎者的眸子时, 罗珊下意识瑟缩了下, 但很快她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对萧栗道:“警察很快就会来, 在他们来之间, 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旦被卷入,必然会面临漫长的取证流程,而时间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东西。
“回去?”
“不,先去这里的一处殡仪馆。”王淮边说边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消息,“那是附近最大也是唯一的殡仪馆,我们去问问,或许会有关于那具尸体的线索。”
在萧栗说出了“裂痕”之后,王淮宛如也懂了什么,他不再着急地想去山上,而是选择先解决掉自己身上的肉块诅咒。
他口中的殡仪馆位于远郊,坐落在海边山间的底部,站在门口可以直接看到大海。
换做平时,应该是风景不错的海景房,但现在因为这连绵不断的大雨,却有着被山体滑坡掩埋的危险。
在殡仪馆的门口,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蓝天殡仪馆。
大门紧闭。
漆黑的大门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显出那份不祥。
王淮熟门熟路地敲击着大门:“有人吗?来咨询业务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大,但由于雨声的阻隔,再加上殡仪馆大门,丝毫传不进房间里面。
萧栗摸索出那只话筒来,他刚一松手,傅子歌不需要他说话也明白当下的处境,它清了清嗓子,以一个接近高音演唱的声音快乐地哼唱起来:“有人吗,来客人了!”
“——有人吗,来客人了!”
“赶紧开门,开门,把门儿开开。”
KTV鬼自带的音效令它的声音完全穿透了这扇门,震裂了四周的雨珠,音量惊人。
很快,就有一个小伙子从里面开了门:“卧槽,谁啊,这种时候来我们这里?”
那是个年轻人,高高壮壮,寸头,一看就阳气很足。
小伙子脸上原先有几分紧张,在见着是这么一群活人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干什么,今天我们休息,不对外开放。”
“你紧张什么?”宫明明注意到他的神色,开口问道。
“能不紧张吗?你们这叫的声音,客人来了,你知道我们殡仪馆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死人吧?”小伙子说话很直,嗓门也大,这番话直接脱口而出,说出口后他才觉得不对,讪笑着道,“我没有说你们的意思,就是你知道的,现在这种雨,再加上最近据说全世界都闹鬼,我害怕。”
“那你还待在这里?不回家?”
“害,我这不是外地人来这里打工,住宿舍吗?雨大,票贵,很多交通工具都停了,租房子也贵,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呢。老板就让我在这住着,当我加班,给我开三倍工资。”小伙子也是难得遇到活人,话匣子打开之后一套一套地往外冒,“倒是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预约头炉骨灰?”
“我们是来调查一些事的。”宫明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点辛苦费,你放心,就问几个问题,没人知道。”
小伙子:“……什么问题?跟你说好,违反乱纪的事我可不做啊。”
“放心,我就想问问,你们这里是不是经常会接收一些,嗯,无人认领的尸体,送给城中那家人?”
宫明明一提到“孙家”,小伙子脸色当场就变了:“我可不知道,这种事我们不做,我不清楚。”
“我们不是孙家的敌人,我们是他的同行。”宫明明说,张开手掌比了个五,“这张卡里有这个数,密码也是这个数,我们也想预定一些这样的‘客人’,想了解一下,你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行,我们不会出卖你。”
小伙子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挣扎,孙家很可怕,但这笔数字够他在这里干两年的了,最终他看了一眼被关掉的监控,一把是抽走宫明明手里的银行卡,咬牙道:“跟我进来。”
他走在前方,引着轮回者们进入殡仪馆正厅。
黑白色调交织的底色,木制椅子中间用白色花坛隔开,不知道是不是萧栗的错觉,空中仿佛漂浮着烟灰味。
“你们坐。”小伙子说,“问吧,赶紧问,问完就走。”
王淮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只要确定对方说的是实话就行:“最近孙家从你们这里买的尸体有什么?我想要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想想,”收了钱,小伙子也没问东问西,生怕惹祸上身,他点了一只烟叼在嘴边,在浮起的云雾里回忆道,“最近的尸体其实很多,但孙家看上眼的也就两具,一具是车祸死的,一具是……”
他说着说着,忽地打了个寒颤后猛吸了一口烟才道:“一具是烧死的。”
“烧死的?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能不怕吗?姐,我跟你说句真心话,从业以来,我烧过的尸体没有几千具也有几百具了,但是这具尸体是难得地诡异,它被孙家看上,就是因为它烧不掉!”
罗珊:“烧不掉?”
“对,烧不掉。”
小伙子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它的来源也很奇特,我不知道它的来历,是附近的居民在菜市场门口发现的,没找出身份,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没有衣服,脸被煎烂了,就像是它活生生把自己的脸砸进了油锅,身上都是伤痕。”提到这个,小伙子吸烟的速度更快了,“调查了几天,调查不出什么,尸体都要烂了,就送来了我们这里,打算先烧了。”
“但是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把它推进去,关上炉子,在外面等着它烧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从炉子里传来了撞击声。”
“那种声音就好像这具无名尸体没死,在里面求救,不断地砸打着焚烧炉。”
“我吓了一跳,连忙停火把它拉出来,结果发现它好端端地躺着呢,身上一点也没有烧起来的痕迹,只是这时候,忽地有种肉香飘了出来。”
“那天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烧成功,倒了油都不行,放进去就出现这种声音,尸体毫发无损。后来老板都怕了,让我把它赶紧处理掉,不要停在这里,孙家听说了这件事,就把那具尸体要了过去。”
“是男是女?在哪里发现的?”宫明明追问道。
她听起来并不害怕,小伙子惊讶地多看了她几眼,却发现这帮人好像都很淡定,他吐出一口烟圈:“女性,在南门菜市场门口,天亮了第一个摆摊的人发现的。”
在宫明明询问的时候,叶则青好似有点坐立不安,他一直在不断地回头,直到最后他忍不住地戳了萧栗一下。
萧栗:“你尿急?”
叶则青:“……我尿急找你干嘛?”
萧栗:“你害怕,找我一起上厕所?”
“不是,你别用你的思维把我带过去,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要找人一起上厕所。”叶则青不满地为自己辩解道,他又回头朝着左侧的门口看了一眼,“我感觉到了鬼气。”
“一股很重的,很强大的鬼气,就在刚刚出现的。”
叶则青严肃地说。
那边宫明明还在询问殡仪馆小伙子细节,萧栗突然开口打断他们:“不好意思问一下,那边是什么地方?”
他指了指叶则青方才说的方向。
“那边啊,停尸间,又叫太平间,就摆放尸体的地方。”小伙子回答。
萧栗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能过去看看么?”
“你看那边干什么?现在那边都没尸体了,要么被烧掉了,要么被拿走了。”小伙子狐疑地问道。
“这样更好,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萧栗坦然道。
小伙子不太想答应,但宫明明见状又十分会来事地加了钱,小伙子把几百现金往兜里一塞,站起来:“行,跟我走吧。”
殡仪馆的停尸间有点像孙家的地下走廊。
但却比那边还要粗糙一点,这里就是一个个人形的手推车按照顺序排放着,每一具都用白纱布隔开,在房门开启时纱布飞扬,这情景格外渗人,好似误入阴间。
前面几排手推车上都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隔板,隔板的底色是雪白,但现在却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些污渍,那是尸体背部留下来的印记。
萧栗走在前面,叶则青站在他左边,用力感应道:“还在里面,更里面一点。”
在走到第四排的时候,萧栗停住了脚步,因为那具手推车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它用白布蒙着头,一蒙到底,身体有着明显的凹陷,黄黑色的液体黏在面部的白布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嘶。”
这是看到尸体的罗珊倒吸一口凉气。
而最后嘟嘟囔囔跟进来的殡仪馆小伙子却没有那么镇静了,他见状结结实实往后退了一大步,整个人都撞在身后的手推车上,却无暇顾及:“它,它怎么回到这里?!这不是,这不是给孙家了吗?!我草!”
“还有,这,这好香啊……啊!”
他正震惊着,却没留意有一缕发丝绕到他的后颈,往下一击,将他打晕了过去。
属于人偶的发丝轻松地缠住小伙子,令他不至于摔在地上,而是坐在了一张小推车的边缘。
面对着四周人看过来的目光,萧栗道:“避免麻烦。”
想了想,他又补充:“在我们解决掉这里之前,他不会出事。”
“这样也挺好,干净利落。”王淮最先赞同,他很喜欢夏洛克的这种行事作风,绝不拖泥带水,跟这种人当队友他绝对安心,“但是按照他说的,这具尸体已经给了孙家,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萧栗没回答他,他顺着尸体的边缘来回地打量着。
有一阵穿堂风吹过,好似要吹拂起蒙着尸体的白布,萧栗的手指跃跃欲试,不过出于某种心态,他没有直接去掀,而是继续观察,最后他半蹲下来:“也许是它主动回到了这里。”
叶令视:“回来做什么?”
“……送信。”萧栗伸手从无名尸体攥紧的手里取出一张纸条,饶有趣味地说,“看来它盯上我们了。”
他展开一看,这张沾着油渍与水渍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快吃下我的肉,你为什么不吃我的肉?你会死,你会死,你会死死死死——】
萧栗抑扬顿挫地念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其他人的回应,忽地只觉头顶一片天旋地转,当他再次恢复平常感觉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居民楼里。
他站在一户人家外面,面对着一扇绿色防盗门发怔。
这是……属于无名尸体的领域转移?就像当时在罪天家里,罪天封锁了那层楼一样,那么其他人呢,会不会也在这里——
少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一只手伸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钥匙,替他开了门。
萧栗猛地一回头,发现身后的是沈蜃之。
沈蜃之冲他弯着眼睛,像一个刚刚归来的丈夫见到没带钥匙的妻子:“怎么不进去?”
这时候从楼梯下面走上来一个男人,他住在萧栗家隔壁,正准备掏钥匙,忽地回头看了萧栗一眼:“我说,你们两是谁?这里原先住的不是另外一户人家么?”
萧栗随口乱编的借口刚到嘴边,就听头顶的沈蜃之用一种高兴的温柔语调说:“我们是新搬来的情侣,我是他老公。”
沈蜃之原先是最不爱搭理别人的,可现在这时候却格外积极,迫不及待般地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昭告天下。
萧栗:“……”
这都擅自从男朋友升级到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