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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也都听说了?五蕴寺的那桩惨案?”
在茶楼中央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跟周围的人讲着:“就两个晚上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一个死的比一个离奇。”
“雨天路滑,官府好不容易调了几个人,上山把那树挪开了。开门一看,吓得腿都软了,一院子的尸体啊,啧啧。”男人仿佛亲眼见过似的,说的绘声绘色。
“听说禅院里死的一个,被碎尸万段——啧,连尸体都没人敢去抬,都碎成块了。吓得咱们知府老爷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有听说过这件事的,忍不住说:“不是说五蕴寺有恶鬼作祟吗?”
男人摆了摆手:“什么恶鬼啊,那是净空大师的冤魂作怪。”
周围一片哗然:“真的假的?净空大师不是飞升了吗?”
“这是我在衙门当值的二舅的朋友说的,那还能有假吗?”那男人刻意压低了一点都不低的声音,说“你们都不知道,那五蕴寺早就被一窝土匪给占了,还将净空大师他们活活给烧死了。什么飞升,都是在骗你们的香火钱的。”
这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就好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我早就说了嘛,什么飞升,都是骗那些傻子的。我给你点着了,你也能飞升。”
“幸好我没去。”
“丧尽天良啊,丧尽天良——”
这些百姓仿佛跟先前传播五蕴寺灵验的不是一群人,纷纷展示着自己的先见之明,间或为恶人的灭绝人性唏嘘不已。
男人见自己的消息引起了反响,心里得意极了,满足地下了一个定论:“净空大师到底是有德行的高僧,身死了,灵魂却还在,这才让这些人恶有恶报。”
宋玄在一旁放下了茶盏。
姬云羲问:“怎么?这茶不好?”
宋玄摇了摇头:“不是茶不好。”
是他喝不下去。
“人死如灯灭,哪里来的魂灵。”宋玄苦笑一声。
这些人所见的善恶有报,不过是因为世道不善,逼着人化做了恶鬼复仇罢了。
若是没有觉远,只怕他们现在还对恶人歌功颂德呢。
可纵然现在善恶得了报,又能怎样呢?时间总是回不去了的。
“所以才要有觉远。”姬云羲忽然说。
宋玄微微愣了一愣。
“因为这世上没有魂灵,所以才会有觉远。”姬云羲盯着他,勾了勾唇角。“因为有些东西,比身为一个人更加重要,所以才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变成恶鬼。”
所有的书本都在讲究为人之道,可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一些时刻,会让“人”这个身份,变得毫无意义。
可终究,这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而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宋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宋玄不欲再听这些人热火朝天地议论着这一桩惨事,便同姬云羲回了客栈,不想迎面便撞见了白小桃一面。
不知为什么,她说话似乎没有往常大胆,对着宋玄的目光似乎也总是躲躲闪闪的:“宋先生,五蕴寺的几位高僧已经将养得好些了,过几日官府便要来传唤他们、彻查此案了。”
宋玄拱了拱手:“替我多谢诸位师父,愿意隐藏我二人的身份。”
白小桃点了点头,声如蚊蚋:“放心吧,我也不会提起你们的。”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姬云羲忽然开口。
宋玄闻言便紧张起来:“怎么了?是在外头着凉了?”秋日最容易着凉,加上姬云羲体弱多病,它一直紧张着。
“没有,走了一天有些累,也是老毛病了。我先回去,你们接着聊就是。”姬云羲说着便上楼去了,目光流转间,竟给了白小桃一个微微的笑。
宋玄这才略微放心。
白小桃被姬云羲的眼神扫到,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我听说你们明日就要走了,我还有事,就不去给你们送行了,
宋玄点了点头,面色诚恳:“这些日子以来,多谢白姑娘的照拂了。”
“没什么,此次对我白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小桃救了五蕴寺的高僧,对于商家,也算是博了一个好名声。
“只是宋先生……”白小桃欲言又止,目光往楼上瞟了瞟,终究没有说什么。“祝您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宋玄拱了拱手。
他其实对白小桃这姑娘还是有些好感的,活泼开朗,又有几分豪情仗义。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场相聚,终归还是要落幕的。
在望川城的最后一晚,宋玄半夜听见二狗正在门外叫的欢实。
“二狗!”
他先前接连几天将二狗扔在客栈里,请掌柜代为照顾。
以至于二狗如今黏他黏得紧,时不时就要叫两声,蹭他几下撒娇。
“嗷嗷嗷——”
二狗的叫声似狼又似狗,极为好辨认。
“二狗,你——”
宋玄毛毛躁躁地爬起床来,一把拉开门,却正对上门外一张熟悉的脸。
小鹿一样的眼睛,极富少年感的面孔,圆圆的光头——是觉远。
他外貌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许是因为不再灰头土脸的干活,他的皮肤似乎白净了一些,穿了一身柔软干净的僧袍,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也灵动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干净又机灵了。
尽管他还是沉默着。
“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宋玄试探着问。
觉远点了点头。
宋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觉远的登门大概是有所歉意。
他不想问那两天的五蕴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觉远的复仇到底怎样实现了,更不想去追究觉远为什么改变了想法,利用了自己的布局,屠尽了五蕴寺的上下一干人等。
这些问题,除了揭觉远的伤疤,没有任何意义。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宋玄只能干巴巴地问。
觉远将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中间,眨了眨眼。
宋玄一愣:“不能说?”
觉远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宋玄跟着他牵了牵嘴角:“好吧,那我就不问了,来日有缘再见。”
觉远却忽得伸出了三根手指。
宋玄竟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半晌,他才想起在答应觉远帮忙以前,他曾经要求觉远听他的三个请求。
“其三……等这件事情结了,我再交代你。”
宋玄当时是这样说的。
“其三……”宋玄轻叹了一声,终究说了出来。“我希望你不要再恨。”
“既然你已经大仇得报,想来净空也不会愿意你一直痛苦下去,越恨越痛,越痛越恨。”
宋玄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注定白说的。
果然,他看到觉远笑着摇了摇头。
忘记恨就可以了。
看开就可以了。
旁观者总是说的这样轻巧容易。
可宋玄清楚的知道,那些身在业火中的人,早已经没有办法摘下枷锁了。
哪怕是踩着荆棘,万劫不复地走下去。
他们也只会义无反顾地在憎恨的业火中焚烧他人,也毁灭自己。
觉远笑着告辞了。
这天觉远笑的太多了,他看起来那样轻巧而戏谑,只是那笑意却始终像是一张面具,从未到达过眼底。
在宋玄躺着床上以后,他才忽然想到,觉远方才的笑容,到底像谁。
像是他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五蕴寺方丈。
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