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

作者: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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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亲王也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只见霍少煊镇定自若的一行礼,仿佛没看见他眼底的怀疑与探究,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回禀陛下,依臣之见,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那刺客捉拿归案,而非在此众说纷纭,抒发己见。”

“不知戚大人与周大人可有其他线索?”他说着看向另一侧脸色都有些微妙的二人。

他心知肚明。

昨夜太晚,想必事发派人入宫禀报后,就急忙抓捕刺客。

他人是否酣睡霍少煊不知,但这二位……定然难以入眠。

昨夜秦修弈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他,霍少煊忍不住感叹。

这二人倒也真是不易,一个在潘大人那发现了遗落的玄京卫令牌,一个在潘大人之子那找到了贤亲王信物。

恐怕此刻心里打鼓,不知该如何措辞。

果不其然,哪怕是刚正不阿戚大人也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周尚书面露难色,下意识跟他对视一眼,支吾着垂头。

秦修弈挑了挑眉,“怎么,二位爱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尚书悄悄看向戚大人。

戚大人瞥见他窝囊的模样,便知晓自己没了指望,清了清嗓子,语气迟疑,“臣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

“臣,臣附议。”周尚书小声跟了一句。

秦修弈拧眉:“但说无妨。”

戚大人沉吟片刻,还是直言道,“此事疑点重重,昨夜办案中,臣等在潘大人之子怀中发现了赵令官来信。”

贤亲王平静的面容微微一变,心中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戚大人接着道,“赵令官来信中提及贤亲王在尸体附近,臣等寻到了御赐贤亲王府的令牌,以及一箱印着公章,本该发往风关的军饷。”

众人瞬间屏气凝神,远峥将军的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垂头。

谁人不知当初渊帝忌惮风狼营,暗中苛刻了不少,只是此事若与贤亲王扯上关系,朝堂的风向必然要变。

明里暗里,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是吗?”

秦修弈沉默片刻,神情令人瞧不出喜怒,像是随口一问,“皇叔可有话说?”

“简直是无稽之谈!”贤亲王面不改色,冷嗤一声,沉稳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枚令牌乃先帝所赐,臣担忧被有心之人觊觎,便又仿制了一枚赝品,真正的令牌如今尚在府内,还望陛下明查。”

他说着,眼神隐晦地朝霍少煊瞥去,却发觉霍少煊若有所思的垂头,眼神微讶,像是毫不知情。

贤亲王收回目光,兀自拧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秦修弈瞥了一眼身侧的魏庭轩,魏庭轩心神领会,“将东西先呈上来。”

忽然,周尚书咬牙上前一步,“陛下。”

“哟,周爱卿终于肯开尊口了。”秦修弈挑眉,语气讶异,“朕当真好奇,究竟是何事令你如此难以启齿?”

周尚书一闭眼,“回禀陛下,臣在潘大人牢狱附近,发现了玄京卫遗落的一枚令牌。”

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在气氛即将凝滞之际,秦修弈忽然笑出了声。

他笑得极为放肆,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为好笑的话,嗓音轻柔地喃喃自语,“玄京卫的令牌”

“当真是荒唐可笑啊。”他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淡淡的,垂头轻轻拍了拍扶手,“看来诸位之中,还是有人中龙凤的,连朕身边的人都能买通,那下一步岂不就是朕身下这把交椅?”

诸位大臣连忙俯首,一句“陛下息怒”尚未出口,就见秦修弈嘲讽道。

“够了,朕早已听腻了这句息怒。”

“若真想让朕息怒,倒不如干脆将那些野心勃勃的白眼狼揪出来,大卸八块撂在朕眼前来的有诚意。”

秦修弈眼睛微眯,语气轻飘飘却暗藏杀机,“还是说朕应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才能令这朝堂安稳几日?”

秦修弈并没有杀潘大人的理由,这点人尽皆知。

眼见着陛下面色可怖,仿佛随时暴怒的模样,众人埋头苦想如何稳住陛下。

好在霍相辅及时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陛下,换句话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恐怕臣等再也想不到,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这般狼子野心之徒,出现疏漏,想必也是陛下整日忙于政务,这才让乱臣贼子钻了空子。”

霍少煊面不改色的硬夸,半点不显得谄媚,“陛下忧国忧民,反倒忽略了身边之人……臣恳请陛下先保重自身,潘大人之事臣深感遗憾悲痛,同时又难免忧心于陛下的安危!”

“陛下深明大义,事必躬亲,令人无不叹服、钦佩,有陛下在,定等带臣等重见辉煌!”

霍少煊背脊挺直,一身白金官袍庄重儒雅,一张口却又锋芒毕露,强势且令人信服。

这一席话尽显诚恳,就连一向秉公无私的戚大人都忍不住投来惊叹的一眼。

众人心思各异,但此刻都暗自松了口气。

魏庭轩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仿佛沉思自省的秦修弈。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被手挡住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贤亲王,只见他一拱手,附和道,“相辅所言极是,陛下定能带我等重见辉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呼。

陛下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觉得有些许丢人。

他沉默片刻,故作感动地摆了摆手,声音微哑,“诸位平身。”

玄京卫将大理寺与刑部寻到的证据呈上。

但此刻无人在意那一堆证据,而是苦思冥想,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贤亲王暂且不说,陛下的人也敢收买,难不成是过于想念列祖列宗,想早些下去尽孝吗?

魏庭轩先将赵令官的信件呈给秦修弈过目,秦修弈一目十行后,轻轻晃了晃信件,笑了一声,“皇叔可知,这信里写了什么?”

贤亲王神情不变,从容一笑,“臣大抵能猜到些。”

秦修弈若有所思:“皇叔似乎并不关心?”

“比起这信中的虚言,臣更关心的是,这发往风关的军饷是被谁所贪,收买玄京卫对陛下意图不轨的乱臣贼子是何许人也。”

贤亲王垂下头,忽然屈膝要跪,“而若是那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只为陷害于臣,潘家父子受臣拖累死于非命,那臣又何尝不是罪人。”

秦修弈立即起身,快步上前将人扶起,语气郑重。

“皇叔早年骁勇善战,数次深入敌营,战功赫赫,而后因沉疴旧疾无奈隐退,至此都不忘百姓。”民间有难,少不了皇叔解囊相助,若朕单凭尚未明了的线索便怀疑于你,岂不是平白无故令人心寒?”

霍少煊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不如先传召赵令官,确认来信真伪。”

谢大人上前一步,“臣附议,恳请陛下另派守卫,以确保陈大人与谢侍郎的安危!”

“的确如此,陛下,不如暂且先依霍相辅与潘大人所言。”贤亲王立即接茬,嗓音沉稳可靠,透露着威严的气息,“臣已派人回府取真正的信物,那赝品与真物的确相像,唯一所缺的便是令牌下方的一个‘玄’,那是先帝亲手所刻,极少有人知晓,但陛下恰好是那极少数人之一。”

“这是自然,那便依诸位所言,即刻增添守卫。”秦修弈接过魏庭轩呈上的令牌,随意把玩着,忽然眸光一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贤亲王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一神色,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发觉那位置正是刻字之处。

他当即心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殿外有人脚步匆匆地走来,神色急切,贴在贤亲王耳边低语几句。

“王爷,假信物仍在,但真的似乎不见了。“

贤亲王脸色倏地一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