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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成亲（中）
秦修弈认真专注的眼眸犹如摄魂的妖，霍少煊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等到他回过神，为时已晚。
马车，已然出了玄京。
陛下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将朝堂交给了羌明赋，堂而皇之地带着相辅大人私奔了。
不过如今朝中可用之才极多，天下又安稳无忧，离开几日倒也无妨。
更何况，他也许久未曾见过秦修弈这般喜形于色了。
话虽如此，但。
“幺秦。”霍少煊背后沁出些许细汗，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些热。”
强行将人抱在怀里蹭来蹭去的秦修弈毫无自觉，闻言轻轻“啊”了一声，旋即埋头开始解霍少煊的衣带。
魏庭轩就在外头驾着马车。
霍少煊眼皮子跳了跳，立即抬手抓住他：“做什么？”
秦修弈眨眨眼：“不是说热？”
霍少煊顿了顿，无语凝噎，正想抬手推开他，就先望进一双潋滟深情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瞧见对方心底炽热浓烈的情愫。
霍少煊动作一僵，缓缓从鼻腔里叹出一股气。
罢了，随他去吧。
……成亲。
霍少煊缓缓望向窗外，大抵是身侧人毫无顾忌，让他的眼底也沾上了笑意。
他并不知晓同为男子该如何成亲，只是心中有了模糊的期许。
两人叩首，天地为证，足矣。
未曾被喧嚣侵蚀的江湖，唯有灵秋。
耳边是悦耳的吆喝声，霍少煊跳下马车。
“啸北！霍大哥——”
忽然，一阵熟悉的呼唤声响起，霍少煊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丝毫不顾及他人目光大喊的花有湘，热情招手的刘冶，再往后就是......
霍少煊瞳孔缩了缩。
后面那是......本该在国寺，一身宽大黑袍的柳轻空。
他身侧是带着面纱的莫婳和挑眉扬唇的江轻落。
最边上还有一位其貌不扬却气度非凡的公子，手里正悠哉拍着折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秦修弈自然地揽住微怔的霍少煊朝前走，目光在陌生公子的脸上定格片刻，眼中闪过了然，旋即一笑，朝他们扬声道，“先回去再说。”
秦修弈娴熟地同诸位寒暄，霍少煊被他领着，思绪飘忽地点点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花有湘的外宅里还有几人等候多时。
因众人身份特殊，花有湘特地挑一处偏僻安逸的外宅。
仆从引着他们朝里走，耳畔是友人们七嘴八舌的调侃，霍少煊心中温烫，方才整顿好思绪打算开口，一抬头又愣在当场。
只见堂前坐着一桌人，正愉悦地聊天。
可那是……
“爹，娘？”霍少煊脱口而出，神情恍惚。
“少煊来了啊。”任老望着两人，乐呵呵摸了摸胡须。
他身边坐着笑吟吟的靖王夫妇，古灵精怪的霍小妹、眼神复杂的谢书年，以及......满脸感怀的任东元与好奇的南玉公主。
“这......”
霍少煊极少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但他此刻的确有些失措。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拉住他的手。
秦修弈安抚地捏了捏，而后招呼着众人落座。
“四哥四嫂，爹娘......”
他笑眯眯地挨个喊人，喊到任老时格外谦卑，“任老。”
任老哼笑一声，却并未多言，只是感慨地点点头，喃喃道。
“这下走对咯......”
虽说有些偏差，但到底圆了秦帝的心愿。
只可惜，很快这句话便被众人的喧哗淹没。
靖王妃掩唇轻笑，起身朝霍少煊走来：“相......咳，少煊，可介意妾身这般唤你？”
霍少煊连连摇头，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俊脸上写满了局促，“自然不介意，靖......”
“是四嫂。”耳边有人悄声提醒。
霍少煊面色倏地红了，呐呐跟着喊了句，“四，四嫂......还请随意。”
这声四嫂令靖王妃心花怒放。
她笑着将霍少煊拽离秦修弈身侧，扭头看着他清了清嗓子，“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莫神医，霍小妹和谢大人，还请随我一起。”
这是何意？
霍少煊下意识扭头去看秦修弈。
可这次秦修弈只是笑着朝他眨眨眼，轻声道。
“少煊，明晚再来接我。”
......什么？
霍少煊被靖王妃和霍小妹拽走，眼中一片迷茫，下意识回头看众人。
秦修弈站在最前方朝自己挥手。
他身后一大群人，皆是喜笑颜开，瞧热闹的模样。
不知为何，霍少煊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渐渐落回原处，轻笑着摇头，任由二位姑娘拉着自己朝前走。
曾以为封相礼的相拥是他此生与秦修弈最为放肆的时候。
却忘了身边人犹如金乌般亮堂，又怎会让他沾上半点彷徨。
若说“成亲”二字令人心头一跳。
那么满堂囍红，吹锣打鼓，则令人心如擂鼓。
外头吹锣打鼓的不是旁人。
由于二位身份特殊，皆是花有湘几人请来的心腹。
如今霍少煊在另一处宅院，等着吉时去接秦修弈，再回到起初的众人相会的庭院拜堂。
“......少煊。”
谢书年在对方围着自己绕了第六圈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虽说在下也明白你此刻心境，但若你再这般绕下去，待会儿拜堂时眼冒金星，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这般一说，霍少煊才如梦初醒，猛地停下脚步。
而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酥麻，口干舌燥地坐在谢书年身侧，抬手为自己倒了杯水。
霍小妹与靖王妃都去了秦修弈那，走时瞧他的眼神饱含深意，这令霍少煊愈发难安。
谢书年饶有兴致地侧目看他慌张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少煊眼神如刀，拧眉看他，“作甚？”
谢书年摇了摇头，语气感慨。
“想当初......我还以为是你疯了。”他偏过头笑着道，“没成想你当真是有本事，就这么将一国之君拐回你霍家了。”
霍少煊摩挲了一下茶盏：“同为男子，哪有拐去谁家一说。”
“可那位让你去接。”谢书年哼笑一声，看似调笑的语气里藏着几分认真，“能做到如此，可见对你真心不假。”
“我就说为何当初九殿下一见我与你一起，眼神便那般不善，原来是早有预谋。”
霍少煊喉结滚动，还是没掩饰住唇边的笑意，轻轻应了一声：“嗯。”
谢书年挑了挑眉，新奇地看着他。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魏庭轩格外欢喜的嗓音响起。
“霍大人，吉时到了！”
谢书年缓缓起身，开口道。
“好了，走......”
他话音未落，眼前就闪过一道残影，他那沉稳优雅的同僚犹如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在他眼前窜了出去。
谢书年愣了愣，旋即气笑了。
“......还真是猴急啊。”
长盈街是花家地界。
花有湘早早命人守着，除却心腹并无旁人，却意外的热闹。
霍少煊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耳尖顿时红了起来。
那些是风狼营的将士们，秦修弈的心腹。
一条长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昏黄的灯火印照着黑沉的天际。
难免令人心生恍惚，此刻的景象犹如他梦中才会有的模样。
眼前，耳畔，一片喧嚣热闹。
霍少煊思绪清明，又好似不那么清明，骑着马恍惚着朝前走。
直到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入目之际，四周仿佛幻境般的一切，才逐渐鲜活起来。
耳畔的锣鼓声愈发清晰。
他的视线有了落处。
就像是那层将他隔绝在外的气息被人生生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对方身上传来的烟火气息，源源不断。
将在浑噩之中的他用力拽入人间。
秦修弈没有凤冠霞帔，也并未坐在花轿内。
而是身着与他别无二致的喜服，马尾上的红发带迎风飘扬。
秦修弈额头上描着精致的花钿，令他原本就昳丽的容貌愈发惊艳，在这夜里胜过皎月。
莹润白皙的肤色被红衬得冷艳，潋滟清澈的眼眸如同潭水，里头盛着喜悦与呼之欲出的情愫，他骑着一匹与自己一样的高头大马，就这般认真地望过来，仿佛此刻眼中再也装不下旁人。
霍少煊一时间看愣了去，失魂般拉住缰绳。
秦修弈也停在原地，目光深邃。
他二人瞧不见旁物，身侧之人却瞧得清楚。
霍少煊本就面如冠玉，芝兰玉树，此刻周身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褪去，颇有几分少年意气，愈发丰神俊朗。
但就在魏庭轩打算轻咳提醒之际，霍少煊忽然动了，他并未等身后的人，急切又恣肆地朝秦修弈而去，在对方尚未回神之际，一把握住他的手。
秦修弈一愣，紧接着缓缓勾唇，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故作为难道。
“可是吉时......”
“你为良人，何时皆是吉时。”
霍少煊先一步策马，回眸朝他一笑。
“幺秦，我想早些与你拜堂。”
身侧传来一声纵容的“好”，回应他的是十指相扣的力道。
身后的队伍停了一瞬，魏庭轩暴跳如雷地嗓音自身后响起，“不是......二位！规矩乱不得啊——”
前头的二位头也不回，身后的队伍匆匆地追。
于是，堂室内恭候多时的众人猝不及防间，只见两道红色的身影以私奔的姿态闯入。
霍少煊与秦修弈将马扔在宅外，十指交扣步入堂室。
霍家夫妇与靖王夫妇原本聊得正欢，此刻见两人这副模样顿时愣住。
秦修弈与霍少煊都微微喘着气，眼神晶亮地望着他们，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霍少煊，他扬起一个即便是霍家夫妇都未曾见过的笑容。
霍少煊四处张望了一下，那眼中的期待没有丝毫掩饰。
“礼生在何处？”
“在......小人在此！”礼生回过神，连忙朝前走。
秦修弈任由他拽着，闻言忍不住掩唇偏头轻笑一声。
霍少煊掐了他一下，红着耳尖领着他上前。
好在两人因十指交扣动作并不太快，魏庭轩气喘吁吁地带着一行人步入宅内。
靖王无奈地起身稳住局势，其余人皆是忍俊不禁。
任老一把年纪，在一旁笑得却最为大声。
自霍家那场大火后，霍少煊便不喜黑夜与火光。
而此刻，在这与那时别无二致的夜里，他重新拥有了一切。
“一拜天地——”礼生含笑的吆喝声响起。
霍少煊与秦修弈抬手作揖，弯腰一拜。
瞧着无边夜色，敬拜故人、山河万里。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着上首之人一拜。
靖王夫妇与霍家二老皆是红了眼睛，笑着颔首，一旁的柳轻空难得褪去了宽大的黑袍，身着一袭华贵的锦袍，眼中的冷淡散去，只余下笑意。
礼生的嗓音在耳边淡去，两人缓缓侧身，相视一笑。
这一眼，他们看到的不止彼此。
余光之中是——
眉眼温和的父亲母亲，欣慰惆怅的任老，满眼感怀的靖王夫妇，热泪盈眶的任东元和耐心安抚他的南宫锦玉。
拍手叫绝的花有湘，跟着起哄的刘冶，靠在谢书年怀中抹眼睛的霍小妹，和同样十指交扣的莫婳与江轻落......
这二位拜堂的场景，像是人间最为动人的画卷。
在热闹之中，一路瞧着二人走过来的魏庭轩鼻尖酸涩，刚想找任东元痛哭一番，一转头就见对方靠在公主怀中落泪，南宫锦玉无奈地替他擦拭。
魏庭轩：“......”
“得了。”忽然，肩膀被人搭住，万晖嘲笑地嗓音在耳边响起，“魏都统，今日在下娘子不在，勉强给你些许慰藉。”
魏庭轩心中的伤感顿时稀碎，嫌弃地怼开他，咬牙道。
“那还真是，多谢啊。”
老天待他不公！